程家琰在床上就哄着自己叫他,不叫就……弄到她叫为止,手法相当猛烈。
然而,现在两人隔着几千公里,她仗着自己不会“惨遭毒手”就想让他说出那个名字时,自己应一声——
光是想都爽歪歪!
偏偏,一山还有一山高。
萧岁撇了撇嘴,说话时不仅声音小,语速还快。
程家琰挑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听不见。”
萧岁瞪他一眼,音量拔高,“姓程的,你故意的吧?”
程家琰一边坦荡地应着“是啊”一边选定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票。
操!
萧岁撇着嘴,不情不愿地说:“……老公。”
视频那段传来男人饱含笑意的一声,“嗯?”
嗯嗯嗯,嗯你个头!
别的其他称呼,萧岁都觉得没什么,偏偏对于“老公”一词有莫名的抵触。
说完,她就起了鸡皮疙瘩。
萧岁抚了抚手臂。
倏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换上一副笑脸,故意捏着嗓音,嗲嗲地凑到镜头前面。
“程先生,爱你哟!小岁岁真的好爱——好爱你呢!全世界最爱你。”
可惜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视频通话就被单方面挂断,手机界面恢复与他聊天的界面。
萧岁躲在被窝里偷笑。
她知道程家琰这人恶寒什么,每回她不要脸地凑过去问他爱不爱她时,那张想把她给糊掉的脸就是最好的佐证。
三秒后,她又收到新的消息。
连续三条,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直男癌末期患者:早点睡。】
【直男癌末期患者:还有,不要跟你师兄说话。】
【直男癌末期患者:晚安。】
萧岁扑哧一笑,懒洋洋地摁着虚拟键盘回复他。
【戏很多的祖宗:晚安。】
【戏很多的祖宗:还有,超级爱你哟!】
【直男癌末期患者:……】
-
翌日早晨,暗沉的天气还没褪去。乌云笼罩着天空,厚重的云层让人没有理由地觉得压抑,心情不好。
萧岁也不例外。
昨日冯华生醒来后,交代萧岁,近日工作室的事情都交给她处理,不会的就打电话来问他。
一下子,工作室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拴在一起,变成一条沉甸甸的扁担,压在她身上。
须臾,萧岁感觉到旁边站了一个人。
她放下筷子转身去看,彼时,旁人已经递来了一封白信封。
萧岁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做,捏着那封面写着“辞职申请书”的信封,放到一模一样的信封堆里——自她从录音棚出来以后,仅仅一小时就收到5封辞职信。
“第六个。”萧岁歪着脑袋,仰头去看杜晓游。
明明萧岁是坐着,比杜晓游矮了许多,却没见着她比后者气势上低人一等。
“师妹啊师妹,你说集齐7封辞职信能不能召唤神龙呢?”
杜晓游不答,萧岁抬起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漫不经心地问她,“还把谁挖走了啊?别一个一个轮番上阵给我递信啊,一起来不好吗?省得我连一顿饭都吃不成。”
杜晓游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哦。难道你忘记你在茶水间答应别的工作室,把资历年长的挖走,给自己涨工资这事了?”
杜晓游一惊,四周去看其他人,看见大家都不在座位上才松了一口气。
她压低嗓音,警告萧岁:“你别胡说八道。有时间听墙角,不如想想怎么找拟音师去补上这些空位吧,师姐。”
‘师姐’二字,她咬得特别重。
萧岁把椅子转回去,也不看杜晓游,她说:“师妹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哪能让你操心呢。好好带着你的人走吧,不要回来自然是最好了。”
“——哦,不对。做我们这行,人才是最重要的,师姐收回刚刚那句话。应该是——你不回来自然是最好的,冯华生工作室还是很欢迎其他人回来的。”
“——毕竟,你也是无心装载,在这还是不在这,也不要紧。”
杜晓游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拳头,涨红着脸,近乎尖锐地呛声:“萧岁你就继续嘚瑟吧!到时候本子没赶完,赔钱砸招牌的时候,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站在我面前嘚瑟!”
说完,杜晓游转身就离开。
萧岁扒了一口饭,没什么胃口,直接盖上了饭盒。
她拿起那堆白信封,一封封打开,上面白底黑字地印着一个个名字——
一起在录音棚挨骂的;
一起喝酒吃饭,搭着肩膀唱歌的;
一起赶完本子后,捶着肩膀捶着脊背走出录音棚的;
……
其实,人很脆弱。
尤其是在金钱面前。
多少人为了钱,出卖自己公司换取利益。
又有多少人,因为金钱的纷争,连朋友、夫妻甚至亲人都做不成。
——就像她手上那6个信封。
然而,人又是坚强的。
他们每天早起晚睡,劳累一整天,就为了养家糊口。
也可以为了信仰,为了重要的人,义无反顾地给予自己的帮助。
——就像是毛旭应承回来,就像是现在给她递了一杯咖啡的小师弟。
“师姐,我看你没什么精神,就多泡了一杯给你。”
萧岁费力地对他笑了笑,接过那杯咖啡,后问:“谭俊,你没有收到他们邀请吗?”
谭俊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点头。
“那你怎么不跟着去?”萧岁抿了一口咖啡,稍微有点提起精神,问道。
“我觉得跟着师傅学到的比较多,而且师傅不是那种强制安插个人思想的教学,我、我比较喜欢。”
萧岁浅浅一笑,故作深沉地说:“那你可能摊上麻烦了哦,小师弟。”
“诶?”
“快去休息,下午还要跟我进录音棚,奋战!”
谭俊腼腆地笑了笑,重重点头,“好。”
-
萧岁晚上九点从录音棚捶着腰离开,望着黑不溜秋的天空,当面迎来一阵寒风。
这时,萧岁想:她这个月应该水逆了。
后来想想,她家庭和睦,爱情顺利,就连遇到瓶颈的工作也找到了解决方法。
——应该排不上水逆。
然而,现实却啪啪地打她的脸。
事情是发生在两天后。
申请离职的人在递信当天就离开了。
而毛旭因为交接,迟迟没有回来。
这天早上,萧岁还没进录音棚就收到了毛旭的电话。
萧岁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说回来的日子,接通电话前,嘴角带着笑容。
谁知道,接通电话后,她的笑容僵住,然后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说了两句话便挂断电话。
走进录音棚前,萧岁深呼吸了好几下,平复心情,强迫自己要集中注意力,不能把师傅的招牌给砸了。
一进去,就是一个上午,直到中午,她才走出来。
出来以后,她想着给师傅说一声。
手都已经滑到冯华生的电话,轻轻一点就能拨通,她却退出界面。
师傅还病着,不能操劳过度。她想。
她想过打给程家琰,又怕自己撑不住,情绪崩溃,便死死地忍着。
下午进录音棚之前,她又强迫自己不要想烦心的事情,大不了就通宵熬夜,加班加点地把本子赶完。
可是……可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两个师弟,还有混音师,不可能连着一个月都在加班。
于是,萧岁又压抑着情绪,工作了一下午。
然而,情绪的崩塌是在晚上,她回到家里的那一刻。
萧岁已经走到自家门前,钥匙拽在手中,久久没有下一个动作。
片刻,她拐弯走到了隔壁程家琰家前,插入钥匙,拧开,然后脱掉鞋子,光着脚走到他的卧室。
程家琰家每周都要阿姨打扫,所以不至于他很久没回来,铺了一层灰。
就连被子都铺得整整齐齐的,就像他在家的时候一样。
萧岁一骨碌地往床上滚,用被子裹着自己,像是在欺骗自己,他就在身边抱着她一样。
少倾,委屈劲就上头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泪水堆积在眼眶,视线有些模糊。
萧岁从包包里摸出手机,用手背擦去泪水,然后在微信找到置顶的对话框,点进去。
一行文字很快出现在输入框里,然后发送出去。
——【我真的好累,好想你在身边,抱抱我。】
她承认自己有点矫情了。
可她就是想要在自己难过的时候,男朋友在身边而已。
然而,没有人回复。
萧岁吸了吸鼻子,想:可能在忙吧。
她第一次感受到异地恋的辛苦。
那些现代通信发达,能够视频能够说话,都是狗屁。
一切都比不上,一个拥抱。
——贴贴实实的。
萧岁蒙着头在被窝里哭得痛快,蓦然,后背贴上坚挺的胸膛。
萧岁身子先是一僵,抱着她的人也感受到了。
程家琰摸索着她的脑袋,安抚了几下。
嘴巴贴着她的耳朵,温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