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流淌着平静的纯音乐,萧岁用手撑着腮子,想起什么,侧头看向主驾位,担忧地问:“突然想起一个茬。”
“嗯?”
“你是不是还要回去x市?”
程家琰方向盘一拧紧,又“嗯”了一声。可能他觉得自己回答太干巴巴了,又添了一句:“我回去跟梁导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跟组吧。”
萧岁微微笑,伸出手,程家琰会意把手搭在上面然后五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紧扣。
而后听到她说:“去吧,也没见谁谈恋爱整天腻歪在一起的。就像我要上班,你也要,不可能让你出尔反尔的。”
程家琰笑了笑,道:“好像挺深明大义的。”
“那是当然!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去跟师傅请个假,然后去x市找你吧。不打扰你们,就安安静静地呆在你身边,你说好不好?”蓦然,她话锋一转,“要是你在x市包养小三,那我这正牌就不去打扰你们咯。“
程家琰知道她开玩笑,还是瞪了她一眼,“别胡说。而且没什么打扰不打扰,要是打扰了,我们就待在酒店房间里面不出去?“
“……我发现你变了,以前抑制天性是不是很辛苦?”
“我说什么了吗?”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是你自己乱想。”
萧岁把手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幸亏程家琰车术了的,9点前把人送到楼下。萧岁前脚刚进去,后脚就听见前台娟儿夸她今天漂亮了,面色红润。萧岁笑着回答是春天来了。
天知道连圣诞节都没过,春天来个鬼。
萧岁回到座位,发现毛旭还没回来。萧岁从小到大有过不少次被表白的经历,被表白后尴尬倒不至于,所以她对于继续跟毛旭做同事没什么感觉。
但想起那被捏红的手腕,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岁强迫自己不要阴谋论一个人时,就听见冯华生把自己叫进去。
萧岁拉开椅子坐下,“师傅,什么事?”
冯华生眼里掩盖不了失落,牵强地笑了笑,对她说:“毛旭辞职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场戏
“——毛旭辞职了。”
萧岁猛地一抬头,嘴巴自然张开了些,嘴唇抖动几下,始终没有说话。 这个结果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毛旭为人内敛,偶尔两人对视一眼他都会脸红,怕不是借了那股酒气,他是不会跟萧岁表白的。
这么一想,萧岁忽然有点懊恼。
别人喜不喜欢拟音她不知道,但她至少知道毛旭是真心喜欢拟音,就像她一样,用全身心去对待每一个作品,每个场景每个声音都会严格要求自己。比如说,《夜谈》上映时,他会特意去电影院看,不为别的,就为了从整体上看拟音的部分有没有突兀,总结以后再加以改进。 可偏偏出了前天那茬事,而碰巧毛旭的性格又是害羞内敛……
萧岁皱着眉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的同时,她听见冯华生重重地叹气,自言自语地说:“可惜啊可惜啊,如果他父母不逼他就好了……”
萧岁敏锐地抓到关键词,问道:“什么?”
“他父母总觉得干这行没出息,唉其实是挺没出息的,如果不是上回忽然爆红,有谁知道拟音师这行业。说岔了,说到他父母,他父母自己看了间小公司,这几年总叨唠着让他回去公司学习管理,他没同意。”冯华生想起昨天那通电话,眼睛的光芒黯淡下去,“昨天他忽然打电话给我说打算辞职回公司,不做拟音师了,可惜啊!这么好的一苗子。”
培养人才不容易,这还是有灵气的一个好苗子……怪不得冯华生惋惜。
好半响,萧岁从冯华生办公室走出来,沉默地回到座位前撑着脑袋发呆,网页一个小时前和一个小时后都是同样的界面。
萧岁想起萧父给她的限期——27岁以前回去展宏工作。展宏就是萧父的公司,而她现在距离27岁只有两年时间。
在他们心中,萧岁是个对任何事情都只有三分钟热度的孩子,他们认为拟音和她心血来潮说想要学习吉他、钢琴或者加入各种各样兴趣班别无异样,所以他们给了她期限,期限一过便要回到公司工作。
可是他们一次都没有来过工作室去看萧岁在录音室的表现,也就不知道,原来那平凡的拟音其实一点儿不平凡。
萧岁长吁一口气,拿起手机给程家琰发微信。
【戏很多的祖宗:你当初要当作家,家里人有反对吗?】
【直男癌末期患者:没有。】
【戏很多的祖宗:这么通情达理的吗?我还以为多多少少会反对,毕竟全职作家除去顶尖部分,都不怎么能养活自己。】
【直男癌末期患者:因为我外公也是作家。】
【戏很多的祖宗:打扰了。[作揖]】 程家琰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萧岁滑到接通键对电话那头说了声“等等”,然后起身往外头走,免得打扰其他人工作。她往茶水间走时,杜晓游正好从里面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萧岁想起杜茶婊还惦念着她的男人,扯了扯嘴角,冷蔑地扫了她一眼,尔后错过她的身子走进茶水间。
“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电话那头,程家琰翻书的动作一顿,慵懒地应了一声。
“我们吵架的时候,你是不是来我工作室楼下了?”
程家琰诚实地“嗯”了一声。
“有没有在楼下碰见杜晓游?”
萧岁听见电话半响没声,正要来气的时候,就听见那头回答:“杜晓游是谁?”
“就是长头发齐刘海,眼睛……哎呀,那我换个问题,你在楼下有没有碰见我的同事?女的。”
“有。”
萧岁犀利地眯着眼睛问他:“她跟你说了什么?”
程家琰回想一下,没想出个究竟,只记得当时他在车里好像看见她所在的楼层有人推开窗户,而那个人很像萧岁。那时他心一紧,周围其余的声音都成为背景板,根本听不清。
他回答:“忘了,只记得当时好像见到你了。”
“把‘好像’删去。”
“……”
萧岁鼓着腮子,气鼓鼓地说:“当时我在楼上开窗看见你的车在楼下,还看见绿茶婊在你的车旁边就气炸了!”
程家琰想象到她现在的样子,想要去戳她鼓起的腮子,情不自禁地放轻声音,对她说:“我没跟她说什么,放心,我喜欢我家小河豚,难道忘了?”
鼓起的腮子瞬间瘪了下去,萧岁气呼呼地反驳他:“小河豚小河豚,你昨晚可不是那样叫我的,都是宝宝前宝宝后的,男人一下床就变了,我就知道。”
“……”
程家琰身子显然僵住,下意识地偏头去看他旁边的位置——因为主人今早走得仓促没来得及整理,枕头东歪西倒,床单皱巴巴的。
他一笑,这笑容如沐春风,后听他缓缓地道:“宝、宝。”
萧岁刚才那番话是一时气急说出来的,搁在平时她怎么都不会在公众场合说出这样带颜色的话,她的脸蛋略微有点红,但是不明显。就在她揉脸降温时,耳边传来他清冽宠溺的声音,一时间,她的脸刷一下红起来,宛如天安门前飘逸的红旗。
“不正经。”她恶人先告状。
两人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好一阵子,萧岁才想起来问他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对方十分坦荡,说“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天知道,从昨天开始两人就腻歪在一起,直到今早她上班才分开。
偏偏那人说得坦荡,她娇嗔一句:“油嘴滑舌,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我以前怎样?”
“特别渣男拔屌无情地对我说‘看到那堵墙没?撞上去’。”
“……”
萧岁东张西望看见咖啡袋子,忽然想喝咖啡便边跟程家琰讲电话边往她办公桌走,时而娇嗔一句时而怼回去。尽管小声说话,还是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坐在最角落位置,两眼嫉妒的女人。
杜晓游冷哼一声,继续埋头捣弄自己的微博。
萧岁用调羹化开咖啡,白烟屡屡升起,香味扑鼻而来。她尝了一口,跟他说:“你高中学文学理?”
“理科。”回答完,听见萧岁叹气,他又问,“怎么了?”
“完了完了,以后我们的小孩儿文科肯定是个渣渣。”
程家琰从容地答道:“没事,那就让他学理。”
萧岁“哦”了一声,才发现他们已经讨论到关于下一代的事情,脸上再次泛起红晕。
傍晚下班,程家琰一改在楼下等的习惯,而是来到工作室等候区等她。
萧岁收到信息以后,抿嘴一笑,很快收拾完包包走出去,走过去以后,垂下的手很自然地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牵着,他五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紧扣。
萧岁饱含笑意地看着他,仰着头对他说:“你上次上来接我下班,还是两个月前,这回程先生怎么这么有闲情上来接我下班啊?”
程家琰被人看破也不窘迫,食指中指曲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就你聪明伶俐。”
“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