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抱着任泽要开口和自己说话的想法,毕竟他的确是个渣,招人厌烦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他苦笑了一下,抬脚离开电梯口的感应线的时候,任泽突然开口了:“孩子还好吗?”
“脱离了危险,现在还躺在床上保着胎。”他答。
“嗯,”任泽点点头,垂眼抬手按下陈敏之办公室的楼层,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他看着王奕熹,“你现在才像一个男人。”
电梯门关,上行。
只有王奕熹忘了反应,站在紧闭的门前盯着倒映出来的已经不再像自己的样子,半晌,他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口罩,把鸭舌帽戴在头上,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外面,秋阳热烈。
……
任泽朝着陈敏之的办公室走去,刚刚和王奕熹的对话已经抛在了脑后,面对即将揭晓的尤溪的过去,他的手心不自觉地出了很多汗。
还没走近,陈敏之的办公室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矮小的男人,从任泽视角来看的矮小……
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可以大致判断出这个人的生活状况。他身上的衣服有一股馊味,很淡,发着盐白,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洗了,脚上的球鞋还是很多年前的款式,灰黑的沾着泥土,裤子也很皱,上面零星的几点深色的小块斑一样的色块,就像是油污不小心甩到裤子上一样。
这个人的生活状态很差,至少从经济收入上来说,近几年应该是没有什么收入的。
而他的眼神,带着那种泄愤之后的戾气,脸上斜着有一道刀疤,很是醒目。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人面带凶相,会是他们判断暴徒的首要怀疑目标。
不过这样的人,随便怎么看都和华文影视格格不入,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从陈敏之的办公室走出来的。
周围的人都侧目而视,似乎对这个人很害怕。
而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一脸的扬长得意,看见任泽朝着这个方向,还抬起布满褶皱的眼皮看了一眼他,目光阴鸷,像是泡在臭水沟里早就腐烂变质的鱼白目。
突然——“咔~呸!”
他从喉咙里咔了一口痰出来,十分不屑地吐在了墙边,就在任泽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
任泽的眉头一下拧紧了,他停下脚步,回头。
但那个男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一个人呷呷呷地笑了两声,晃着身子走远了。
没有酒气,说明没喝醉。要么故意为之博人眼球,要么就是精神失常。
带着些许疑惑,任泽敲响了陈敏之的门。
“谁?”里面的声音带着一些颤抖,又很是警觉。
“是我,任泽。”他在外面说。
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她的助理都有给她通报,这次连她助理的身影都没有看见,任泽心里总有一股怪异之感。
里面的人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进来吧。”
任泽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陈敏之衣着整齐,但还是挡不住上面看起来被揉捏过的褶皱,头发像是刻意用手指梳过,但一眼也能看出散乱。而地上,她的文件散落一地,还有摔碎的玻璃水杯,有几块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连她办公桌上的电脑都被扫下了桌子,因为有地毯的软垫,看起来并没有损坏……
满地狼藉。
而空气中,那股还没有散去的麝味,开了窗都还隐隐约约闻得见。
刚刚在这里,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任泽走近,再看陈敏之,发现她的嘴角都还是青的,带着一丝丝血,一半的脸高高肿起,连带着眼睛都是肿的,她拨了一半的头发来遮住。
“刚刚那个男人干的,对吧。”任泽站在她面前,“他不仅施|暴,还强|奸了你是不是。”
用语也是简单直白,像是在对待一个和他无关的案件一样。
陈敏之没说话,伸出手,手臂上还有青紫的痕迹,她摸索到桌边,拉开抽屉,拿了一盒烟和打火机。
打火的手在颤抖,嘴唇更是连烟也叼不稳。
任泽就站着看她,连看见她打不燃火,都没有伸手帮她。如果这件事情和尤溪没有关系,那这算是陈敏之的私事,他不能过问。
过了一会儿,陈敏之早就被擦掉的红唇吐出薄烟,她开口了,声音沙哑:“你是来听故事的。”
“我觉得现在你去医院更重要。”他沉声道,因为陈敏之的面色越来越白。
“他敲门的时候,给助理说是约好的,我以为是你,没有防备就让他进来了。”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去医院,“任泽,刚刚那个人,叫吴根生,尤溪口中的那个,我的奸夫。”
任泽的拳头瞬间握紧。
他没有想到,就那种过街老鼠的样子的人,竟然是她苟且的对象?!
“什么…意思?”他问出口。
“也就是说,给她带来心灵伤害的那个男人,就是你刚刚在走廊碰见的那个。”陈敏之又呼出一口烟,尽量让自己说得情绪平稳。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任泽在走廊上碰见了那个人,大致推算一下这种前后脚就知道了,而且任泽刚刚也有说,说明是碰到了。
“你说清楚一点!不是说事情不是那样的吗,到底怎么回事?”任泽想上去抓她的肩膀摇晃,但看她这样子,又强行把手揣回兜里。
“跟我去医院吧,我一点一点讲给你听。”陈敏之掐灭之抽了三四口的烟,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看起来身体十分不适。
“刚刚不是说不去医院吗?”任泽讥诮地说。
“不是看我。”
她抬头看了他一下,任泽突然就没话了,记忆里突然模模糊糊地闪现出一点什么东西来。
他鬼使神差地从兜里掏出自己准备的口罩:“戴上遮一下吧,出去都是员工,指不定说你什么。”
“要说早说了。”陈敏之淡淡道,但还是抬手接过了他的口罩,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戴上,碰上红肿的地方时,还轻轻地抽了一口凉气。
她又翻出墨镜戴上,把衣服领子竖起来了一些遮挡伤口,拿上包慢慢地朝门口走去。
任泽下意识地想搭把手搀扶一下她,却被她挥开:“我不需要扶着走。”
任泽又一次觉得尤溪真的有些地方和她一模一样。
“杰瑞,把里面打扫干净,文件整理好。”出去后,她的助理也唯唯诺诺地等在了门外,陈敏之顺□□待了一句,语气稀松平常地像个没事人一样。
下到负一楼停车场,陈敏之把从包里翻出钥匙扔到他手里:“我没什么精力现在,你开车。”
她也不叫司机,似乎这一趟出行对她而言十分私密。
“去市立人民医院。”
任泽猛地转头,盯着她。
那里不是……尤溪看望的那个人住的医院吗?!
第74章 她的秘密(2)
任泽不动声色地掩去自己眼里的惊讶,发动车子,朝市立人民医院开去。
两个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陈敏之不像尤溪那样闭目养神,而是按下车窗,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火星和烟雾都被风迅速地卷到窗外,再被迅速地抛在后面。
她好像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开始给自己讲这个故事。
路过一个诊所的时候,陈敏之突然把头转过来:“停一下。”
任泽闻言踩了刹车,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
“我下去买点药。”
“你要买什么药,你告诉我,我下去给你买。”任泽开始取安全带,把手放到门把手上。
“避孕药。”她讥诮地笑了,半花的眼线依然勾得飞起,这样说出这句话的女人,看起来轻薄极了,但她似乎并不觉得在自己女儿的男朋友面前说这个有什么避讳的,只是又吐出一口烟气,“去买吗?”
任泽一时间愣住了,陈敏之的话再次把他拉到关于那个吴根生的印象上。
为什么?
当时外面那么多人,为什么她不呼救?还让那个男人对自己拳脚相向,甚至还……需要去买避孕药。
那是她的公司啊,对待这样的一个男人,华文的安保系统就是摆设吗?
就在他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蹊跷的时候,陈敏之已经轻笑一声,拉开车门走了下去,看背影依然十分娇贵的模样,还有那么一点逞强。
任泽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马上就到医院了,系统检查一下不好吗?还要大费周章地去个小诊所干嘛。
突然,他视线里面的陈敏之抬起手摸着头,身形就只摇晃了两下,像一滩突然垮掉的泥一样,扑倒在了地上。
然后就是诊所里面穿着白色褂子的店员冲了出来。
……
陈敏之睁开眼睛时,只看见了纯白色的天花板,白得有些刺眼,鼻息里全是浓厚的消毒水味道。然后,周遭的谈话声才闯入耳朵,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