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摘下眼镜,顺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再把眼镜重新戴上,一只手扶着墙面喘着粗气。
“没什么事。”
他指指房间里面,“去打开里面的灯。”
“哦。”
吴笑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墙壁内侧找到点灯的拉绳,“咔哒”一声把灯拉开——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冯老头现在正靠着炕坐在地上,额头破了个大窟窿,上面全是血,地上是个碎了一半的酒瓶子,剩下一半还叉在冯老头的胸口。
伍成冲她摇了摇头。
吴笑慈在脑子“嗡”地一声,突然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到院子的水缸旁边,用水瓢舀起满满一瓢水,走到胡二牙身边,一只手推开站在旁边的男人,另一只手“哗啦”一声,一瓢水尽数泼在男孩的脸上。
“啪!”
水拍在男孩脸上的声音很清脆,足可见吴笑慈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甩出去的手。
一瓢不够,她转身走到水缸前,转身回去又是一瓢。
一瓢接着一瓢,半缸水都被她泼在男孩身上。
全身被冰凉的井水浸泡,少年难受地在地上蠕动几下,终于缓缓睁开眼。
还没等看清面前的人,迎面就是又一瓢水。
“咣当!”一声,吴笑慈直接把手里的瓢摔在地上,瓢在男孩身边裂开,碎成好几块。
“你这么冲动干什么?你打给谁看!”她一边说一边一脚一脚踢在男孩身上,“你多大的人了?做事情过不过脑子?愚蠢!鲁莽!”
男孩无力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幼稚!冲动!你逞什么英雄,脑子里装的是都是泥巴吗?你没张嘴吗?不会喊人吗?两只手只会打人是不是!只会惹祸是不是!”
吴笑慈一脚踩在胡二牙手腕上,男孩痛苦地呻-吟一声。
“你这手要了也没用,干脆剁了算了!”
“吴笑慈!”
白朗一开始本着想让她发泄一下的心情一直在冷眼旁观,但眼看着被打的男孩什么事没有,打人的确有魔怔的趋势,急忙伸手按住女孩的肩膀把她拉了回来。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他在她耳边不断重复。
“我很冷静。”
吴笑慈转身推开男人,看向靠在墙边如同一滩烂泥的胡二牙。
“该冷静的人是他。”她冷冷地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十八岁的人了,一点忙都帮不上,只会四处惹事给别人添乱!”她蹲下身抓住男孩的领子,狠狠地瞪着他,“你告诉我,你现在打死人,准备怎么办?你自己怎么办?你和范依依一个死了,一个变成杀人犯,你让宋春生怎么办!”
她双眼通红,一把推开少年,起身,向后靠在白朗的肩头,轻轻闭上眼。
一个个都疯了,都疯了。
从赵望根的死开始,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里,不安的情绪和蠢蠢欲动的兽性就像会传染一样,一点点侵蚀着人的心智。
每个人都在忍。
随后来的老刘等人跟着伍成一起把冯老头和从屋子里搬了出来,放在旁边的小房间里,几个人进去把里面翻了个底朝天,从他的床下面找到一个木头箱子。
几个人把它拉出来在院子里打开,最上面就是个崭新的女士皮包。
这个包是范依依的,吴笑慈在她家见过。
包里还有几件首饰、一个女士钱包,和一堆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血的现金。
第19章 5月1日,12:04
除此之外,还找到一条没来得及处理的,沾着精斑的长裤。
这条裤子是吴笑慈从柴房里翻出来的,当她意识到自己手上摸着的滑腻是什么的时候,一种恶心感从胃部翻上来,涌上喉头。
她触电似地把手里的东西飞快甩到地上,然后冲出门跑到水缸前,直接把两只手都泡了进去,一阵猛搓。
可不管怎么搓,刚才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像长在手上一样。吴笑慈偏过头去干呕了两声,自然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转头朝安放冯老头尸体的小黑屋瞪了一眼,呼出一口浊气——这老头,死了还要恶心别人。
“啪!”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吴笑慈回头,看见宋春生站在胡二牙的面前,手还悬在半空中没来得及落下。
打完这巴掌,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再给靠着墙的男孩,径直走向伍成。
她在男人面前站定,一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宋春生的皮肤白,再加上她发了狠,不消片刻脸上就浮起红色的手印。
“小宋,也不是你的错,你——”伍成愣了一下,半晌,还是叹了口气,“唉......”他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人,眼神闪烁,话语间也有几分犹豫。
“其实,二牙打死老冯这事,只有我和那个白主编看到了——”他见宋春生准备开口,急忙抢一步,“你先听我说完。”
“二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老冯犯了这么大的罪现在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犯不上再搭上二牙的前程!这要搁以前还好说,二牙正月可已经过了十八的生日......”
中年男人在这个小村里做村委会主任做了二十年,平时因为处事公正很受村民的爱戴,在村里可以说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此刻他主动提出要帮助胡二牙,只要他在村民面前说一句,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他。
伍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朗和吴笑慈,压着嗓子低声对宋春生继续说:“老刘他们我来解释,白主编和小吴那边你去做工作,就说老冯头上的窟窿是他自己寻死撞的,二牙那一瓶子扎上去的时候老冯已经死了。”
宋春生自始至终沉默不语。
“这件事儿还是要快点决定。”伍成皱着眉头,“你要是实在不好开口我就去跟他们两个说,我看刚才那个小吴和二牙关系也不错,一开口估计他俩肯定答应。”
“成叔。”
宋春生终于开口,“您让我考虑一下,行吗?”
“夜长梦多啊。”伍成看她也实在是情绪不高,考虑到今天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也是该给她点缓冲时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自己决定吧,不过得在通路之前就决定,要不等警察上来了就晚了。”
说完,男人就转身走到老刘旁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几个男人进了屋。
听了伍成的话,老刘也是眉头一阵紧锁,在原地犹豫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你这人怎么回事?”伍成一瞪眼睛,“二牙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为了老冯这么个老畜生吃牢饭?”
“那倒不是!”老刘一咬牙一跺脚,“行,到时候就按你说的办,我就当进来的时候摸着黑什么都没看见!”他顿了一下,眼神往外飘,落在那外来的一男一女身上,“不过那两个年轻的可也都看见了,他们不会——”
“他们让小宋去沟通,实在不行再说。”伍成现在也是一头乱麻,低头看见冯老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炕铺就心里有火。
“妈的,邪门儿了。”
他把脚边的破衣服一脚踹走,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两天都他妈什么事儿啊!”
就像是被诅咒一样,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
伍成的余光瞥到站在院子里的白朗和吴笑慈,后背突然泛起一阵凉意——仔细想想,好像所有的事就是这两个人来到村子以后才发生的,会不会——
想到这,他又猛地摇头——他可是无神论者,还是政治专业毕业的正经大学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冯老头的尸体被安放在了村委会小楼的地下室里,身子下面垫了床垫,身上盖了个干净被单,几个人抬过去往地上一放,门一锁。
胡二牙跟在宋春生身后,一直低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偏宋春生就像看不着他似的,从村委会出来,又去了趟滑坡的地方看了工程进展的情况。
“最快的话也要三天左右。”
领头的汉子是这么说的。
宋春生点点头,转身对同办公室的一个年轻女孩嘱咐:“等挖通了,先下山报警,再通知范依依的父母和冯老头的儿子。”
吴笑慈在后面跟着,看她有条不紊地安排所有事,心中的担心就更甚。
两个好友在同一天相继出事,一个惨死,一个为了给好友报仇而错手杀人。
胡二牙虽然年轻气盛,但至少还知道宣泄自己内心的愤怒,可眼前这个女人也没比胡二牙大几岁,却在连番遭受打击之后还能保持镇定和条理,她现在越来越担心。
毕竟比起在沉默中灭亡,她还是希望看到她爆发一回。
她正站在原地盯着宋春生的背影出神,那边刚刚被伍成叫走的白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站在她身边。
“他叫你去说什么?”吴笑慈问。
白朗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说让我当时什么都没看见,冯老头其实是自己畏罪撞墙,胡二牙扎酒瓶子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事实是这样吗?”
男人扯了扯嘴角:“你觉得呢?”
吴笑慈很想摇头,但当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对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那对姐弟的时候,想说的话又突然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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