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被他的胆大妄为惊到了,当街当巷他居然敢这样强抢?!当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逼进了一条小巷,而霍泉守在巷子口,脸色沉青,不见了先前的和颜悦色。
程心跳起来骂他:“你是不是有病?!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总这样禁锢我强逼我!你是当我玩物还是当你自己是强盗?!”
“我习惯了。”霍泉不轻不重地回了句,又说:“况且我不这样,你会好好听我讲话?”
“你越这样我越不想听!”程心朝他大叫。
陷入死循环。
霍泉咬着后牙槽看她,不说话了。程心后退了两步,不畏不惧地反怒视他,一副战斗的状态。
霍泉看她半晌,忽尔哼笑出声,说:“那好好讲话。我再问你一遍,我和你不生孩子,只过二人世界好不好?”
“不好!!”程心想都不想就回答,声音又响又决绝。
“为什么?”霍泉眯起眼笑,嘲讽地揭穿:“你不是不能生么?”
程心大脑“轰”一声,炸成空白碎片。
她晃神了,连同眼前的霍泉影像也变得摇摆不定。
他为什么知道?
他凭什么知道?!
霍泉看着她的神情由愠恼变成苍白,心里莫名不乐意了。
他走上前扶着她双肩,放低语气说:“你就是活该。我转弯抹角讲,你不听,非逼得我将真相讲出口才满意。”
程心茫茫地仰起脸看他,他在说什么鬼话?他在放什么臭屁?!
她脑里乱糟糟,身体失去了力气,躯体宛如空壳。就连霍泉将她搂到怀里,也忘记了反抗,无力反抗。
霍泉的手在她后背上来回轻抚,下巴抵着她头顶,低声说:“不能生就不能生,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们不生就是了,只过二人世界最好。”
程心张张嘴,发现连声音也哑了。
难得她不挣扎,难得她软成一团云般乖乖地靠在他怀里,霍泉有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比当年高考拿了全市第一,比当年考海关拿了总分第一,比之前所有成就辉煌加起来都要心满意足。
将近20年了,踏破铁鞋。
他不自觉地收紧双臂,低头在她耳边说:“就过二人世界,有你一个足够了,其他什么人都只不过是附属品,阻手阻脚,不要也罢。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
程心登时流出了眼泪,崩堤一样涌至,浸湿了脸,浸湿了霍泉的衣襟。
霍泉笑了笑:“松了口气是不是?像我这种绝世好男人,手快有手慢无,你最好快点预定。”
他歪头看她,她脸上全是泪,眼睛也都被泪水淹没了,眼眶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安安静静又大滴大滴地流泪,心疼死他。
他抬起手指将她脸上的泪刮走,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动作极之温柔地吻上她的眼。她没有反抗,霍泉心底激动得差点连吻都不懂了。他小心翼翼吻她的鼻端。她的眼泪湿了他的唇,咸咸的,涩涩的,独一无二。
再往下想要吻她的唇,一吻定情,从此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将要吻上时,一直没有反应的程心别开了脸。霍泉顿了顿,不管,凑着脸过去追吻。
他快要成功了。
程心来了力气,固执地转身避开,又拨开他的手,僵硬地退出他的怀抱。
“怎了?”霍泉又焦又急,心里非常不踏实,可又死死地警告自己,千万别再将她吓跑。
程心背过身,拿手捂着脸调整情绪,好一会,她止住了泪,回头看他,极之平静地说:“我对丁克无兴趣。”
霍泉没有接话,一时之间弄不清她是认真还是试探。
“对二婚男也无兴趣。”她说。
霍泉:“我从未把她当……”
“另外,”她打断他:“清清不是你的缺点。”
霍泉的心蓦地坠落至深渊之底。
“相反,如果你这样当父亲,会是她人生的缺点。”
“不要当这样的父亲。”
“父亲的爱对儿女很重要。”
……
东澳城酒店,郭宰在房间里废了三天三夜,颗粒不进,大门不出。
小孖查酒店后台系统知道他今日仍没走,于是又去敲他的房门。
“郭宰,快死出来!”
没回应,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小孖吓唬他:“你再不开门,我找经理要后备钥匙!我在这里算是有名堂的了,大家都认识我,我想破门易过借火!”
还是没回应。
后来小孖想出一个大招。
“大姐?!你怎么来了?!”
“哦哦,是!郭宰那衰仔几日无出过房门口,我都怀疑他在里面饿死了!”
“是啊,酒店出现命案百分百影响生意,什么你有后备钥匙?!”
“那不行不行,万一他无穿衣服,你冲进去多尴尬?啊?他什么样你早就看过了?啊?!还看吐过?!不至于吧他身材虽然无我好但马马虎虎过得去……”
在他倾情地一人分饰两个角色演得正当高/潮时,房间门口猛地被打开了,出来一个满脸胡茬头发凌乱的男人,嘴里梦游般叫着:“程心?”
“程你个死人头!几天不吃饭就跟白痴一样,这都上当。”小孖越过他走进房间。
一进去,立即捏紧鼻子,“我叼!你喝了多少酒?几日无冲凉?又馊又臭!”
他拿脚踢开一地的啤酒罐,又骂:“我叼!地毯上全是烟孔?!不罚一万都要罚几千了!”
郭宰犹如雕像,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别说给反应了。
小孖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拉着他进浴室,打开花洒兜口兜脸拿水喷他,然后念咒:“醒醒,醒醒,醒醒……”
郭宰起初仍能纹丝不动,后来小孖照着他口鼻淋水,他呛了,跌跌撞撞地扶着洗手台频频咳嗽。
咳了好半分钟,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郭宰随手拿起什么往小孖扔过去,“叼你!”
他几天没吃饭,扔东西也没劲,小孖歪歪身就躲过去了。
“我叼你就真,男人老狗学人玩失恋。”小孖放好花洒,说:“爽爽快快冲个凉剃下胡须,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包你不会失望。”
郭宰有隐隐的猜测与期盼,应了。
半小时后。
郭宰面无表情地站在人山人海之中,头顶挂着硕大的招牌——“东澳城电影院”。
他斜眼小孖。
小孖无辜道:“咩啊?带你来看电影缓解失恋的痛苦,你应该多谢我!”
他从裤兜翻出两张电影票,递给他一张说:“这电影超火爆,我好难才买到票,你不喜欢看也给我进去坐够90分钟再出来。”
边说边推着他进去影院。
反正在哪里都是废,回去酒店也有好一段路,郭宰到底没有抗拒,从了。
他们坐在倒数第二排,进场时观众已经入席得七七八八,没两分钟,全场熄灯亮画。
是一部动画片,英文动画片,怪不得那么多小孩子观众。
郭宰往椅背靠,枕下后脑闭上眼,打算睡觉。
这几天他几乎没合过眼,冲了凉后人清爽许多,疲惫感也赫然而现。
大银幕传来一段段英文对白,声音很孩子,充满童真,内容也挺幽默,现场有观众都笑出声了。
电影里一段掌声后没有了人声,改为播放一段悠扬的音乐,轻快优美,不愧为给孩子看的动画片。
旁边有人低声说:“我最喜欢看这一段,我看了五次!”
“我也是!感动死了!”
旁边的人可能有点激动,说话时不知怎的推倒了放在扶手上的爆米花,洒到郭宰身上。
差点睡着的郭宰被吵醒,旁边的人连忙道歉收拾。他没说话,默默拍走身上的爆米花。
期间眼睛无意扫了眼大银幕,见一男一女正在装修婴儿房,他心里颤了颤,不禁往下看。
镜头换至医院诊室,女人捂着脸哭,诊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婴儿壁画。背景音乐原本轻快的节奏也变得哀伤缓慢,充满无奈。即使没有对白,但连小孩子都明白女人在经历一件难过的事。
下一幕,女人坐在花园里悲伤得无声无息,男人过去跟她说话,鼓励她,背景音乐渐渐恢复轻快。观众都知道,一切要好了。
旁边的人又说话:
“生不了孩子,Ellie比Carl还要伤心呢。”
“对啊,好在Carl不介意,不然这电影就没法演了……”
“Carl很爱Ellie的,纯粹的爱。”
“也就只有动画里才有了……”
郭宰定定地盯着银幕,忘记了身上还挂有爆米花。他沉黑的瞳仁里流转着一帧帧精美明亮的动画,瘦削青白的脸孔被渲染得五光十色。
后来他与其他观众一样,安安静静将影片从头看到尾,到幽默处,哈哈笑,到伤感处,默然流泪,到感动处,又笑又泪。
90分钟眨眼过去,电影结束,他的心又实又沉,满载得需要好好整理。
小孖拍拍他肩膀:“走了,去吃晚饭。”
郭宰摇摇头:“我要再看一遍。”
结果那天,他将这部动画余下的两场上映都看了,一共三场,不曾离开过放映室。
晚上十点多,他独自游走在路灯通明的行人道上,身边有两两三三的情侣穿过,无不在回味那动画的剧情。
郭宰沉静地想着什么,想了许久许久,人不知不觉走到东澳城员工宿舍楼下,他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话筒那端通知他:“你所拨打的号码未能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