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那末,她与几位同学一起去自习室。
前段时间因为小孖的事闹心,连带学习都掉了链,下个月就要期末考,她自习得特别专心,想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
每一所大学都不缺勤奋的学生,自习室早早被各种神器占了座。
大妹她们有经验,前一天晚上就占了最前排的好位置。
几个女生将课本练习册和试卷摆满桌面,然后开始各忙各的。
除了翻书声,自习室里鲜有其它声响,环境安静有序。
所以当自习室门从外面被推开,发出稍为响亮的咿咿呀呀时,有点抢耳。
有人无视,有人正在思考什么,随意投去一眼,也有人好奇地盯着。
一个高大的男生捧着几本书进了来,站在门口往室内张望,然后抬步往前排走。
他走到大妹前面停下。
大妹感觉到阴影,抬头看向来人。愣得意外。
小孖朝她咧嘴笑,“大番薯。”
大妹:“??”
他什么时候来了她学校?
小孖将手中的几本书轻轻放在她桌面,双臂展开撑着桌沿,躬腰往下倾身,脸孔朝她凑去,低声问:“帮我补习行不行?”
他的脸凑得有点近,大妹不自觉地往后仰。低眼看看那几本书的封面,全是四级系列。
小孖求着:“拜托了,不补习的话,我肯定过不了四级,到时就无办法毕业,阿爸阿妈同大哥,肯定轮流追杀我!”
嘴上说得可怜,脸部表情也入木三分。
大妹不懂了,压低声音问:“你们学校无前辈帮忙补吗?”
体院也有成绩好的学生,诸如欧阳。
小孖若专程从体院来她学校求补习,那各种成本都不低啊。
小孖收起右臂,以肘撑桌,换了个站姿,头低了低,说:“我跟他们都不熟,最熟就是你了,当然优先找你。”
他又说:“你不要忘了,我当初之所以报上海的学校,纯粹就是为了离你近呀。”
体院出身的他,身高体格于这一自习室内,可谓数一数二。加上长得不赖,出现时就吸引了部分人的好奇。
他站在大妹前,低声与她说话,姿态本就惹人遐想。而他如是说,又令大妹左右的朋友暗自惊讶,互相打眼色。
大妹也被他最后一句充满歧义的话吓倒了,干瞪眼。
小孖厚着脸皮嘻笑,对她旁边的一位女同学说:“这位同学,能不能借个座?”
女同学一副“我懂”的表情,呵呵地收拾包袱,退位让座。
小孖:“多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坐到挨着大妹的位置上。
大妹敏感地往另一边缩,说他:“你讲话别模棱两可的。什么叫离我近,让人家听了误会。”
小孖把四级书整齐放自己桌面,并不着意说:“离你近嘛,就是方便问作业借作业抄作业。”
大妹没好气:“你都有女朋友的人了,能不能放我一马?”
小孖心脏揪了揪痛,想扇自己一个大巴掌。
他转过头,与瞪着他的大妹面对面,目光笔直地看着她,坦白:“我无女朋友。”
大妹顿愕。
“之前那样讲,全是骗你们的。”他认真地说。
什么一起旅行,一起拍照,还便秘堵在厕所里,全是面子工程。
大妹震惊,定了定神看近在眼前的小孖,看久了,忽觉他的目光有一种异于平常的情愫。
她回过头,盯着桌面缓神。
小孖低头看她的脸,“那你可以帮我补习了吧,好不好?”
十二月才四级考试,他们有半年的时间,所以大妹让他从最基础的单词开始着手。
小孖每个周末过来她的学校报到,她会帮他检测过去一周所背的单词知识,然后安排新的任务。
通常,大妹在自习室复习各种科目,小孖坐她旁边,摇头晃脑地背单词,然后玩手机,然后被大妹批评,然后再继续背单词。
背到乏味了,小孖整个人靠进椅背,往后仰,举起双臂伸懒腰,打两个没有声音的呵欠。
椅子的两条前腿离开了地面,仅两条后腿着地,他平衡着前后微晃,自娱自乐地舒解有点昏沉的脑袋。
活动活动脖子,环视一圈自习室,注意力最后还是安分地落在大妹的侧脸上。
她正在做英语听力,耳朵塞着耳机,格外专注。
女孩子们多半爱漂亮,可在这里自习的,无不把长发扎起来,用小夹子夹起来,或者最简单的把头发全掖到耳后,不容秀发妨碍自己学习。
但大妹并没有这样。她任由左边头发散落,掩住左脸。觉得长发碍事时,拨一拨,也绝不拨过某界。
而她另一边的头发从来都是利索地掖到耳后的。
小孖坐在她左边,窗外阳光很好,将自习室照得亮敞亮敞的,大妹的发质细柔松软,反映着一片片银光。
突然一只手伸过去,轻轻将她的长发往耳背上拨,她的左脸也一点点露出来了。
大妹整个人颤了颤,扭头看他,眼睛瞪得大大,问:“你做什么?”
小孖小声说:“你的头发都挡住窗外的光了,”眼睛指指她的书本,“这样能看清楚内容?对视力不好吧。”
大妹:“…………”
头发全掖耳后,感觉不能更清爽了,可是这样露了疤,她又倍觉不安。
她想将头发放下来,挡住她想挡住的。
动手前,拿余光留意小孖,他拿笔在草稿纸上拼命默写单词,根本忙不过来注意她。
大妹将手退回去。算了,反正她那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无谓掩耳盗铃。
如此补习了数周,小孖发现了一个令他激动的真相。
他曾在大妹身边听着她拒绝手机里的邀请。他故作大方说:“你要约会就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上自习也行的。”
大妹:“不去,快考试了,无时间。”
小孖呵呵:“这样冷落男朋友不好吧。”
大妹皱眉:“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小孖脑子轰了:“??!!”
大妹:“我无男朋友。”
小孖:“欧阳不是?”
大妹气笑:“为什么是?我在群里否认了好不好。”
小孖:“我以为你装矜持而已……”
“你才装矜持!”
“那你们一起旅行?”
“半路遇上的。”
“那你们去看电影?”
“那次他约我,我见在华山时大家聊得挺好,他也很照顾我们,所以答应了。”
“呵呵,所以上次轻食店也是他约你?”
大妹说不是,简单解释了下。
小孖总算弄明白了,沉吟了一会,说:“大番薯,我有个问题。”
他一本正经说:“我这样天天背单词,很枯燥。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大妹:“……无。”
她的学习方法就是勤奋,专注,不管枯燥不枯燥。事实上她并不认为枯燥,因为付出的每一分钟,都会在成绩上体现回报,这是能量守恒般的美好事情。
“我有。”小孖说。
他带她去了K厅。两个人开了一个迷你K房,点了一溜的英文歌。
“跟唱英文歌学英语,我们体育老师教的!”小孖兴致勃勃递给她麦克风,蓄势待发地盯着屏幕。
迷你房内,前奏响起了,伴乐来了,歌词也出现了。
然而,小孖对着麦克风低吼:“叼!怎么全是大写字母!”
英文小写字母的单词他能懂一些,但换成大写字母的单词,他一个都不认识啊!!
最后唱歌的成了大妹。
小孖悻悻地放下麦克风,沮丧地缩坐到沙发角落画圈。
一曲唱完,大妹说:“下一首你按‘原唱’功能,跟着唱吧,这样能慢慢熟悉。”
话间转头找小孖,找到他时,怔了怔。
坐角落的小孖竖起一条腿,踩在沙发上,手搭住竖起的膝,嘴角带笑,用欣赏宝物般的眼神炯炯看她。
发现大妹看过来了,他双眼弯如新月,笑意更深,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大番薯,以前有无人赞过你唱歌好听?”
大妹摇摇头。
她唱歌很一般,声音不入麦,有时候会跑调,水平最大众不过。
小孖:“那是他们不识货,我识货。你唱得很好听,真的,我封你为我的偶像。”
大妹心脏猛蹦了下,脸色迅速染红。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奉上果盆。
大妹抓住对方问:“请问有炸薯条吗?”
“有的。”
“要一份!”
“好的。”
“有鱿鱼丝吗?”
“有的。”
“要一份!”
“好的。”
……
她一口气点了五六样小吃,再对小孖说:“这么多零食,我们吃不完的。不如多叫两个人过来吃?”
“啊??”本来渐入佳境的小孖,秒傻。
…………
南方。
关峰的小作坊。
关峰站在一张铺了皮革的大木桌前,嘴叼烟,手握剪刀,边裁皮边问:“上次老外的椅子订单,确定无事了吧?”
大木桌旁,郭宰跪在铺在地上的整张皮革上,拿粉笔在皮面画剪裁线。
他边画边说:“客户无提,我无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他计划再下订单,接不接?”
关峰挑挑眼眉,看他,“这么大胆?你什么看法?”
郭宰换了根新粉笔,平平淡淡说:“我们不接的话,总有其它人接的。”
关峰笑了出声,摘下烟,朝地面弹灰。
郭宰赶着:“顶,别弹到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