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宰有片刻的惊讶。
程心说:“你不想去就算了,到时他们当我讲大话,又积极热情地给我介绍其他男生,我就找其它理由拒绝。”
郭宰急问:“什么其它理由?”
程心咧嘴一笑,说:“告诉他们,我喜欢女人。”
郭宰:“……………………”
要他的程心被各色男人虎视眈眈?要他的程心装模作样去避烂桃花??
得,既然未来外父亲自开金口,那他就算各种恐忧各种下场各种躺尸死相,也必须视死如归地赴约!
第205章 第 205 章
送完郭宰,程心回到北苑别墅已近下午四点。
屋内静悄悄,不闻声响,进客厅之前还以为没有人,所以见阿妈一个人坐在沙发,像等待犯人上庭的法官时,程心吃了半惊,叫了她一声。
阿妈侧头望过来,脸色和在饭店时一样不好看,问:“吃完饭一点半,你行一趟康顺里,来回要两个半钟吗?”
听完这话,程心才发现,不对,阿妈的脸色分明比在饭店时更糟才是。
她走过去笑笑说:“郭宰有点不舒服,我在他家留了一会。”
他昨晚凌晨三点才睡,今早长途跋涉从省城赶回来,路上堵车开开停停,加上午饭没正经吃几口,又担心阿爸阿妈对他的印象,他难受得想吐却吐不出。
反正下午没事,程心送他回家后没着急走,就算郭宰催她回家打听消息,她也陪他小睡了一会才动身。
阿妈朝对面沙发抬抬下巴,“坐下,我有话跟你讲。”
“哦。”程心听话地过去坐好。
阿妈上上下下端详女儿,越看,心中越不是滋味。
三个女儿当中,长得最好最顺的无异就是长女程心。她怀她时,由于初次当母亲,不仅惊喜兴奋,更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处处谨慎小心,吃什么用什么做什么掂量着分寸,生怕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坏了腹中的胎儿。
结果生出来的女婴非常可爱,长得也很健康,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最上等的龙眼的圆核。
可惜这孩子的性格不讨人喜,自小就不听话,叫她去东她去西,叫帮忙干活她拖拖拉拉,然后马虎了事。胆子还大得很,带她上街,稍有不满就乱发脾气,自己一个人蹭蹭蹭往远的地方冲。本来气得想狠下心不管她死活,但又怕她被人拐被车撞,想想那画面就背脊冒冷汗,不得不去追去捉。
该死的是她却越追越跑。
该死的是她甚至敢离家出走。
她什么事都不跟家人说,不似程愿程意那样,会在饭台上分享学校里的趣事,谣传小同学的八卦。没有人知道她在街外是怎么样的,正如没有人知道她当年离家出走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三个女儿,带得最劳心劳力的,最奇怪最不明白的,非她莫属。而她明明在四岁之前,都由她这个新生母亲一手一脚一心一意养大的。
后来她读书争气了,大大小小的奖状塞满柜筒底,算是做了些正经事,当阿妈的才稍稍放心。这几年她在东澳城工作,从员工口中了解到她在外面尚有能力立足,处事为人亦不像在家里那样孤僻任性,眨眼从小女婴长到25岁,阿妈才真正松一口气。
可这一口气,在今天中午之后又猛然堵在喉间。
程心不习惯阿妈用充满回忆的眼神打量自己,别别扭扭地了一会,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新鲜柑,低脸掰着回避气氛,还问阿妈吃不吃。
阿妈没接这话,但开了口问:“你见过郭宰的阿爸阿妈了吗?”
程心边吃柑边说:“未啊。”
阿妈:“那即是他们不知道你们拍拖?”
程心眨眨眼,“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们知道不知道,郭宰没提过,她也没问。
阿妈再问:“那郭宰平时有跟你提起他们吗?都怎么讲的?”
程心笑笑:“很少提起。不过,他每次去香港找阿爸,都会告诉我。”
“去香港找阿爸做什么?”
“帮手打理喜帖铺。但近一年忙着高考,无去过了。”
阿妈眉心皱起,“他早年在香港和阿爸一起住,回来又经常去找阿爸,学费生活费又是阿爸给的,所以他和阿爸的感情不差,或者很好?”
程心不太确定说:“算是。”
相比郭母,郭宰与郭父确实联系频繁,如果这样代表俩父子感情好的话,说得过去。
阿妈从胸腔深深吐出一口气,沉着声决定:“既然这样,你和他尽快分手吧,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
程心仍在吃柑,听见后差点把柑核咽喉里。
“为什么啊?”她问。
找外省的不喜欢,找本地的还不喜欢?
阿妈笑了笑,反问:“为什么?你用脑想一想,自古有句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程心想了两秒,才理解过来。“你是怕郭宰会像他阿爸一样……”
郭父那种情况叫什么?出轨?婚外情?养二奶?抑或骗婚生子?她找不到合适的词去概括了。
阿妈:“不然你以为?他阿爸在香港有老婆,还敢在乡下再娶一个,想享齐人之福,贱格无耻!他阿爸这样欺骗他阿妈,抛弃他阿妈,他居然可以与阿爸继续生活下去?他是不是认为他阿爸无问题?是不是认为这不算大事?他以后会不会像他阿爸一样,这边跟你拍拖,那边又拖一个?”
阿妈一股劲将话倒出来,气急声响,听得程心有几秒的懵然。
半晌,她回过神,往前倾身对阿妈解释:“不是的,他阿妈阿爷不肯带他,他才被逼去投靠阿爸。当年他未够12岁,无得选择。”
阿妈声势不减:“12岁时无得选择,那现在22岁,还无得选择吗?”
程心:“……这不是一回事。他与他阿爸的关系,不影响我和他。拿他阿爸的情况来判断他,对他也不公平。”
“谁得闲管对他公平不公平,他不是我儿子,我只管自己的女儿。”阿妈说。
程心失笑,“你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否定他,叫我怎样甘心认同?”
“莫须有?”阿妈冷笑,“你不如去问问十九楼的服务员,我对他的质疑是不是莫须有!”
突然扯到十九楼那么远,程心思维跟不上,有一瞬的呆滞。
阿妈告诉她:“中午在十九楼吃完饭,临走前我去厕所,经过服务员休息室,听到几个女生吱吱喳喳在讨论郭宰。知道她们讨论什么吗?她们讲郭宰早几年在十九楼做服务员,被一个台湾富婆看中,就即刻辞去服务员的工作,改行去当姑爷仔了!”
程心目瞪口呆。
阿妈继续:“知道那些女生还讲什么吗?讲他傍上你这个更年轻的,就甩了那个台湾富婆,那台湾富婆还不时去十九楼找他。”
“乱讲!”程心被传得乱七八糟的谣言气得发笑,说:“我知道那个事,郭宰跟我讲过,他辞职是因为不接受不愿意,还弄脏了富婆的丝巾,赔了一万多。”
阿妈:“你当时在现场?他讲你就信?人家在十九楼出出入入当差的服务员不比你更清楚?”
“不比我更清楚!”程心肯定地说,扔下手里的柑皮柑肉,站起来对阿妈道:“你对郭宰有偏见,不适合再讲下去。”
阿妈跟着站起来,“我要是对他有偏见,你就是对他有偏爱。凭什么就看上他?之前阿爸提过的程讲师,平总介绍的外甥,哪个不比他强?”
程心不再说话了,没意思,没意义,转身上楼。
阿妈在身后警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会背叛你伤害你?”
程心头也不回:“不怕。”
又不是没尝过那种滋味,她早做好各种预料,什么后果下场,都不会比上辈子更坏。
上至二楼,见阿爸站在主人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偷听楼下的对话多久。
程心走过去,张嘴就问:“阿爸你也不喜欢郭宰吗?”
阿爸看看楼梯那边,低声说:“他还可以,无什么大问题。不过……你阿妈越老越固执,我吵不过她。”
程心:“……”
阿爸微微叹气,“她可能电视剧看多了,疑神疑鬼,疑到去你那边,我劝都无用,反而将我大闹一场,莫名其妙。你不要跟她硬碰硬,先过段时间放一放,再想办法沟通。”
程心有被一言惊醒的恍然。
前一刻她在心里怪阿妈多事多疑,无中生有,宁信外人的闲言闲语,也不信自己女儿的判断,蛮不讲理,无话可说。
这一刻面对阿爸,她忽尔明白阿妈的心情。
也许这是一场不太温馨,甚至有点简单粗暴的保护与爱。
上辈子她要远嫁外省,阿妈也似乎说过类似的话,“嫁到这么远,万一他对不住你,伤害你,你想找个亲人哭一场都难,更莫讲话找人帮你撑腰了。”
那时程心被这话气得不行,这当妈的是不是有毛病?不支持就算了,居然还诅咒?神经病吧!你才被凶到要死的阿爸对不住,你才被脾气又臭又差的阿爸伤害!她的程朗温柔体贴,和气斯文,才不是你们那样的人!
程心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发呆,呆着呆着,两眼湿润,脸颊清凉。
记忆中她没有被阿妈好好地抱在怀里亲过疼过,或者有,但她总是想不起来,就跟没有一样。她最记得的,永远是那年久别的阿妈带着大妹小妹重返回家,回应她提出抱一抱的渴求,阿妈给的是冷淡疏远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