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别坐的士了,我叫人来接你。”
“好。你快走,别让他们等你。”
平叔走了,程心一个人在包厢坐了会,喝了半杯热茶,缓了缓,才出去。
她在农庄门口不远处等着。看看腕表,十点钟,郭宰该下晚自习了。
她发去短信:回宿舍了吗?想你了。
一束强光蓦然从前方照了过来,不紧不慢地越来越近,伴着轰轰的引擎声。
程心转身往别处走,避开。
但那束光悠悠地追着她,最后停在她跟前,熄灭。
引擎声也一下子没了,夜里的郊区,几无人迹,异常安静。
第195章 第 195 章 精修
黑色私家车停在距离自己脚尖不到一米的地方,程心将车牌号码认真过了遍目,不是平叔替她约的那辆。
听见开车门的声音,她抬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眼认出霍泉的脸。他脸容俊白,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没有半点波动,语气又冷又缓地说:“上车。”
程心看看四周,农庄门口前有两盏路灯,照亮了招牌,也是附近最光最不惹人胆怯的地方。
她决定返去那里。
她的视若无睹,对霍泉来说并不陌。
“嘭”一声,他关上车门,绕去车尾,拐至车的另一边,三大步的工夫,人挡到程心面前,拦下了她。
“上车,我送你。”他语气依旧。
程心停在与他距三步的位置,掂量他的意图与决心,认为没有必要坚持与他硬碰硬。
她咬咬后牙,道:“不用,多谢。”
生疏的口吻,简短的回应,寥寥几字在夜里有如流星,一闪即逝,却听得霍泉忍不住笑。
他双手插裤袋,风轻云淡站在那边,笑叹:“你信不信,我总有方法押你上车?”
程心信,他惯用强逼手法,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她朝他身后扬扬下巴,提醒:“那里有监控镜头。”
霍泉煞有介事地往后扫了眼,再回头看她,低笑:“真的有监控喔。所以你不怕我了?”
以前她见到他,莫讲话单独的时候,就算在友会那种唱K的地方,人多喧哗,她对他的出现依然像见鬼般警惕与畏惧。
而现在,月黑风高,偏僻郊野,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就他与她,她却似乎不怎么怕了。
哪怕是装的,也是有底气的装。
“是不是?不怕我了是不是?”他朝她挪步,追问。
程心本能地后退,可一想到不断的后退,只会离有光的地方越来越远,而她会越来越被动,越危险。
她决定不退了,暗暗斟酌,对他说:“已经很晚了,老婆孩子都在家等着,霍先生早回吧。”
霍泉愣愣,脚步霎时被绊住。
程心隐隐松了口气,可转瞬就发觉不妥。
霍泉不再向前,可眼神变得深黑沉凝,覆上一层无温度的镜片后,更显冷情,阴恨,“老婆孩子?”他盯着她,满腔低压的怨气:“你但凡回我一条短信,我都不会娶她。”
程心怔住。她对这句话明明没有理解过来,却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直觉地怔住。
霍泉重新朝她迈步,脸又白又冷,眉心紧锁,质问:“我给了你这么多天的机会,你为什么都不用?知道我在等你的回复吗?不管多晚多累,都在等。你倒好,只字不回,无情无义。”
突如其来的埋怨仿佛魔咒,将程心整个人紧紧定住。她动弹不得,只能是视线随着他的接近,而缓缓抬高,看着他越来越近的愠怒的脸,哑口无言。
两人距离缩短,伸手可及。
许久许久没有与她这么近过了,她的脸变得异常清晰细致。瞪圆的眼,张开却无言的唇,一拉一扯的表情都是真实的,为他而生。
这份久违的真实像洒落的凉水,将霍泉涌冒的心火浇灭了一点点。
他伸手去摸程心的脸,一反刚才的恶态,温和道:“算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神经病!”程心回过神,一手打开他要碰过来的手,火速后退几大步,低声咒骂:“你绝对是神经病!你结婚,关我屁事!我拿枪逼你去娶的吗?真是好笑,居然赖到我头上,真是……你怎么不去死!”
程心找不到词去形容自己被他埋怨的感受。
他居然埋怨她,好比她如何卑鄙地断送了他的幸福一样,天方夜谭!神经病!
“你无用枪逼我,你是用心逼我。”霍泉说,“我跟她结婚,你就一点都不可惜,不焦急?”
程心可笑地摇摇头,除了摇头,实在对他无话可说。
此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以为是平叔叫的车到了,她马上掏出来接听。
“喂?”
“喂?我刚到宿舍。”
是郭宰。'
程心:“啊?”
电话那端听出她气息不稳,问:“怎么了?很慌的样子?”
“无,无事,你睡吧,先不讲了。”程心尽量平缓地说。
“……真无事?”
“真的,”她以极轻的声线对话筒说:“刚刚追杀一只死蟑螂而已。无事了,你睡吧。”
挂线后,程心急匆匆调找平叔的号码,想问他车怎么还没到。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在被神经病骚扰?”站在原地的霍泉凉凉地问。
程心不回答,按了拨号键,打给平叔。
“因为你知道就算告诉他真相,他也不可能帮到你。他不可能第一时间赶过来,赶过来了,也未必打得赢我,打赢我了,我就告他伤人,让他坐监十年八年。”霍泉不紧不慢说。
他断定来电的人是郭宰,也断定自己猜中了程心的想法。不然她的眼神不会蓦然慌乱,无措,像被揭穿了底牌一样。
程心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出汗,眼睛僵直地盯着他。
霍泉忽尔深笑,一脸不解地摇头,“他那么无用,不能保护你,反过来要你保护,你为什么还乐意浪费时间在他身上?叫他考执大?怎的,想着高中大学都读同一所学校,去对方去过的地方,听上去会很浪漫?抑或为他增加一点点与你相配的砝码?”
平叔也许在KTV,那里太闹的原因,始终没有接听电话。
程心放下手机,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报了执大?所以蒋国文一直是你的线眼?”
初次听郭宰提起,他班主任姓蒋的时候,程心就问是不是叫蒋国文。
郭宰说是,程心的心凉了一半。她时常旁敲侧击,打听蒋国文有没有为难他,郭宰说没有。
后来她想,蒋国文并不认识郭宰,没必要像针对她那般针对他吧。她劝自己别多虑。
如今看来,她当初的疑虑一点都不多余。
霍泉敛起所有笑意,说:“坦白告诉你,我的线眼不止他一个。教育局,招生办,我都有。”
程心听出他的意思,但并不怕,“高考统招,分数与录取线都是公开的,我相信他的实力。”
“是吗?”霍泉说,“无经历过黑暗的人,永远都以为世界是光明的。有些事很离奇,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未必信以为真。不如我帮他挑战一下?”
程心缩了缩瞳孔。她突然想到上辈子在网上看过的新闻,谁被谁取代了身份,偷换了上大学的机会。
她难以置信地审视霍泉,他向来随心所欲,他真有可能做到这么绝。
“你至于吗?”程心瞪着他,“整他能让你长命百岁?”
霍泉耸耸肩,“有这个感觉。”
程心:“他跟你不相干,他跟你无冤无仇!”
霍泉:“他跟我无冤无仇,难道就对你有大恩大德?还我至于吗,应该是我问你,你至于吗?处处护着他,守着他,帮他等他,你前世欠他的?你又至于吗?骂我咒我,从来无好声好气,从来无好脸色,从来不给我一点时间,你当我什么?我前世欠你的?!”
说至最后,他忿忿不平,又妒又怨,又气又恨。
程心默然半晌,扯起一边唇角,冷笑问:“刚才吃饭的那个陈副局,你觉得如何?”
话峰转得太厉害,霍泉没回答。
程心说:“他借酒发疯,发情不分对象,不分场合,不懂尊重,很恶心是不是?”
霍泉不置可否。
程心一字字说:“你比他恶心一百倍。前世是,今世都是。你明明恶心了我两世,而我只能恨你一世,你已经赚了。你无资格对我叫嚣。”
霍泉微微仰动下巴,似在想什么,喉结生硬地滑动。片刻过去,他下定决心去面对一样,沉沉道:“你小时候不排斥的……”
“收声!”程心将手上唯一的武器照口照脸扔过去。
手机狠狠砸中霍泉的眼镜,眼镜鼻托一刮一撞,刮破了他的皮肉。
霍泉吃痛,摘下眼镜,拿手捂着受伤的位置。他望向程心,她的影像变得模糊,重叠,看不清五官,但她的声音反而更清晰响亮,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她说:“你不要提小时候!我同你无小时候!”
霍泉笑了下,说:“我非要提呢?你小时候一放假就来找我,你小时候怎么跟我玩的?你不排斥你不讨厌,你还喜欢的对不对?”
“收声!”程心冲上去,一巴掌挥向他。
无奈霍泉捂脸的手挡了劲,巴掌落不彻底,不痛快。程心索性将巴掌扇向他脑袋,又抡拳揍打他肩膀,胸膛。
边打边恶狠狠道:“人渣!枉你敢提!我小时候几岁?我怎么知道你在恶心我?如果我知道,你认为我还会去找你?拿无知当认同,拿无知当支持,你果然比陈副局恶心一百倍!你有种去搞十九岁二十九岁三十九岁的,我看她们会不会现场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