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不爱了 (朝不暮)

宋知宁眼神有些闪躲，微微抿起唇角，没有回答嬴以赫的话。

她还不确定嬴以赫究竟听到多少她和程妍的对话，更没有把握猜准，嬴以赫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有什么举动。

站在她的立场去考虑，反抗程妍的不公平条约？

他不是一直表现得很爱她，口口声声要保护她一辈子吗？

结果她却是在他们嬴家——在她还没进嬴家家门之前，就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但宋知宁并不会如此天真，她从年少的时候就已经不会再像同龄孩子那般单纯，她很清楚嬴以赫对家人的重视程度，也没有傻到真的以为嬴以赫会为她去对抗、反驳养育他近三十年的亲生母亲。

站在程妍的立场，嬴以赫应当十分明白程妍让她签那份协议的目的，为的就是保证嬴家不受损害，也是为了保护他，母亲在为他着想，事事都为他设想周到，他应该感激，也必须懂得感激，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理由去批评程妍作为嬴家基业创始人之一的顾虑和考量，以及作为他母亲，想要保护儿子的心情。

宋知宁也看清了这一点，所以面对嬴以赫的质问和逼问，她选择缄默，也许换做别人，早就巴不得设计一场局，让嬴以赫了解来龙去脉，甚至撺掇嬴以赫为自己出头，对他撒娇，对他发怒，对他歇斯底里，对他胡搅蛮缠，都有可能让她更好过一些。

但她心里就是不愿，不愿意将这个两难的题目扔到嬴以赫的面前，让他感受两难的滋味，逼他做出任何选择，说到底，她就是不想看见他不高兴，也不想破坏他和家人之间的关系。

当然，还因为她不想让嬴以赫知道自己曾经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这是她仅剩的自尊。

然而如今无论结果怎么样，她的这个错误已经明明白白摊开，放到了嬴以赫跟前，现在她避无可避，只能面对。

“为什么不说话？”嬴以赫的声音更加贴近耳侧，低哑的嗓音吹拂在宋知宁耳畔，沉沉地压进她心底。

宋知宁突然就有些恼火了，她扬起头，迎着嬴以赫沉暗的目光，略带嘲讽地回问一句，“你想听我说什么？”

嬴以赫眼见她的语气转而变冲，脸上也显出了怒色，不禁皱紧了眉头，没有再用紧逼她的言语，而是将硬梆梆的声音放软了一些，“我只是想听你说清楚，你为什么和妈私底下签协议？协议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你把这些事全都一五一十告诉我。”

宋知宁知道他在退让，心里的火气也稍稍降了下去，然而对于嬴以赫的要求，她却没办法答应，即使刚才那通电话，她和程妍的谈话内容似乎已经全部被嬴以赫听去，但程妍的警告仍回响在耳畔，她也承诺过程妍，绝对不会亲口说出任何关于协议的事情。

“你别逼我。”宋知宁摇了摇头回答，“你既然听见了什么，就该知道，我什么都不能说。”

“妈不让你说，是吗？”嬴以赫接着又问。

“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吧。”宋知宁没有正面回答嬴以赫，甚至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她在避免和他对视，嬴以赫的眼神总有一种魔力，能把她绕进去。

“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嬴以赫蓦地提高音量反问了一句，“这件事和你有关，和我有关，和嬴家上下都有关系，牵扯到每一个嬴家人的利益，还有你的利益，你让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你、对嬴家，都有利。”宋知宁瞥了瞥脸色紧绷的嬴以赫，淡声说道，“没有坏处。”

“没有坏处？”嬴以赫脸上露出了仿佛听见笑话一般的表情，而后他有些受伤地说道，“你呢？对你有利吗？对你有坏处吗？对你，公平吗？”

宋知宁抿起了唇角，没有给嬴以赫任何回应。

片刻沉默过后，嬴以赫终于按耐不住地捏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喝道，“说话！”

“你又来了，”宋知宁语气隐约透出一分疲倦，“你总让我说，说那些你明明就知道的事情，你既然什么都听到，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非要我再复述一遍？让我说什么？我说不公平？我在你面前，批评责备你的母亲，你会高兴吗？你不会，既然你不高兴，我又不会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那么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把维护自己权益的事，看作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嬴以赫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她，“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吃亏？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说保护你，我一直这么说，但是原来你从来没相信过我是吗？”

面对嬴以赫的质问，宋知宁最终选择了沉默以对。

嬴以赫顿时勃然大怒，掐在她肩上的手用力地箍紧了她，“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试着拒绝妈提出的条件？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嬴以赫连声怒问，不等宋知宁有所反应，就将她压到了墙上，恨然地挥起拳头，在墙壁上狠狠砸了一拳，他依然死死地瞪着宋知宁，话语中充满痛心和苦楚的滋味，“你为什么从来不肯依赖我？你不是傻子，你根本就不是傻子，你难道不知道，就你和我妈说的那些话——我妈提出的协议，只对嬴家有利，对你，根本就是欺辱，这样的协议，你不会看不出来，你不会不明白自己是吃亏的，既然知道自己吃亏，你为什么不争？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你从来不认为，可以放心地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你就是宁愿吃这个亏，也不让我有机会为你出头，你是在拒绝我，不允许我保护你……”

“说够了没有？”宋知宁冷着声，打断了嬴以赫的话，目光冷淡地扫视着他，轻轻说出一句，“提出签这份协议的人，她是你的母亲。”

卷一 第250章 你不是真心想要嫁给我

“那又怎么样？”嬴以赫强硬有力的嗓音直直砸进了宋知宁的心底，“就算她是我母亲，这种不公平的事情，不公平的手段，用在你身上，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宋知宁心中霎时起了无数波澜，她的思绪有些乱，正想理清楚，但嬴以赫已经抓住她的右手，将她的手猛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嬴以赫低沉着声道，“我这颗心里有你，你还要我怎么表示，你才肯相信我？你还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明白，我能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即便是我的亲人。”

“我都知道。”宋知宁在嬴以赫的怒火中平静地轻声说着，“我真的都知道。我知道你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真的。”

她当然清楚嬴以赫对她的心意，否则当初即使是要找有利的筹码，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嬴以赫，当他的妻子，也不会在和嬴以赫谈恋爱的过程中，逐渐爱上他。

她很明白嬴以赫对她的爱有多深，但只可惜，嬴以赫似乎不明白，也一直不相信，她也用同样的深情回报着他。

她在成功脱离姑姑、姑父的掌控之后，从来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吃半点亏，但是为了嬴以赫，为了让他母亲放心，让他的母亲相信自己，接纳自己，也为了证明她对嬴以赫的爱绝对不输给嬴以赫对她的，她宁愿签下那份不平等的条约，宁愿扔掉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孤注一掷。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肯说？”嬴以赫语气十分不悦，几乎又用上了质问下属时的那种严厉态度。

宋知宁被他喝得眉头一皱，也不是很高兴地扭过头，抿直了嘴角，仍是不搭理他的问话。

真正的答案，说出来了，嬴以赫也不会相信。

正如她以前曾经解释过她和孟霖的关系，但是嬴以赫最终还是相信那些谣言，对她和孟霖的关系心存芥蒂，所谓人言可畏，在嬴以赫的身上，她的体会极深。

在这种前提之下，她不会再把自己的真心袒露在嬴以赫面前，因为对方只会不屑一顾，不会真的听进心里去。

但她如果什么也不回答，恐怕这个早上，嬴以赫会和她一直在这条走廊上僵持着。

嬴以赫比谁都能耗，如果打定主意要和她耗着，她一定是耗不过他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他追到手，心都彻底交给了他。

宋知宁眼神微微一暗，心里有了一个想法，既然嬴以赫只是想要答案，她可以说一个听起来比较靠谱的。

想到这里，宋知宁抬起头，看向嬴以赫，轻声回答，“因为我当时很需要你这个靠山。”

“你说什么？”嬴以赫眉峰倏地紧紧皱住，看着面前女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再说一次。”

宋知宁在心底叹了口气，明知道这样好像又会伤到他，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再重蹈覆辙了。

“我让你再说一次。”嬴以赫猛地掐住了宋知宁的胳膊，寒着声喝问，“听见没有？我让你再说一次。”

宋知宁喉咙发干，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不由轻咳了一下，低声道，“我说，当时我需要你这个靠山，很需要，如果我不答应你母亲，签下那份协议，我知道她会有办法，让我不能顺顺利利地嫁给你，甚至能让我永远当不成百京总裁的夫人。所以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