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济吉特氏,当年不也为了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而将整个后宫变得乌烟瘴气吗?她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光看着她。要说孟古青对福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根本不信。一个拥有最尊贵身份的男人,又有哪个女人不爱?不过是一个失败者而已。
压下了自己心底那不断涌现出来的不安,董鄂氏踏出了房间,脚步匆忙的离开。只是,她面庞的笑容似乎更浅淡了几分,一双眼眸中的焦躁更甚。
孟古青将茶水倒在杯盏里,水波荡漾,清澈见底。拿起亲亲抿了一口,带着温暖的茶香仿佛沁入心底。将杯盏放在一旁,看着上面的水波,良久之后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毛笔。让毛笔竖直的垂下,一滴黑色的墨水滴入杯盏中。黑色的圆点晕染开来,一杯茶水就这般被染成了黑色。再也看不出刚刚的纯净。
孟古青抬头看了一眼这宫廷最繁华之处所在的地方,手指摩擦着中指上的金色光芒。光芒闪烁时明时暗,不过,亮的时间终究是在延长。她不急。
董鄂氏回到自己宫中没多久,便传唤了太医。因她体质一向极为虚弱,传唤太医也是常事。根本没有任何人在意。
不过,很快那些不以为然的后妃们便坐不住了。董鄂妃,有了身孕!
福临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抛下了正在处理的政务赶了过来,不过在踏入宫门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却不是欣喜,而是有几分心虚。脑海中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在视线接触到董鄂氏那明显带着几分幽怨的视线中,越发的不自然。他这些时日,的确是忽略的她了。她有了他们的骨肉,也直到现在才发现。
对于普通人来说,两个月左右发现怀孕是正常事,但是对于每日要请平安脉的皇室来说,显然是有几分疏忽了。
视线转移到在一旁站着的太医身上,不愿意与董鄂氏对视。“胎儿如何?”
“这···”太医看了看董鄂氏似乎有几分踌躇,在碰触到福临那明显带着威严气息的眼眸,连忙垂下了眼帘。“皇贵妃娘娘本身便极为体弱,所以才很难被诊出喜脉。此次更是受了惊,娘娘近日要好好养着。最好是不要再随便出去了。”
“受惊?在这后宫之中,有什么人胆敢让皇贵妃受了惊?”福临显然有几分怒气,他子嗣一向不丰,要说他喜欢的孩子更是一个都没有。本身那些地位极低的妃嫔,就算是诞下了皇儿他也看不上眼。更别说,那些孩子与他的母后,孝庄太后明显比他这个父皇要亲近。这样一来,就算博尔济吉特氏没有生下帝王的血脉,也同样可保科尔沁草原的荣耀。
董鄂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定然会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但是,在这个孩子还未出生的时候,便受了惊。这让他怎么能不怒?
福临见董鄂氏有几分躲躲闪闪的样子,便知晓她是不会对他说出实情了。于是他便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月英身上,“今日皇贵妃去了什么地方,一五一十的告诉朕。”
月英低下了头,看了看董鄂氏,似乎也不愿说出口。只是在福临冷哼一声之后,连忙跪下,“今日皇贵妃因心情不悦,所以在后宫之中随便走了走。然后我们就走到了冷宫旁,静妃娘娘让太监邀请主子进殿一叙···”有了开头其他的自然就好说。
“静妃娘娘说是主子使得她丢了后位···大抵是那时候静妃娘娘的眼神让主子受了惊吓······”月英不敢抬头,她的手微微颤抖,眼眸中带着几分悲哀。她并不算是撒谎,静妃娘娘的确说她输给了主子。她的眼神也的确让主子惊吓。只不过,是因为主子心虚才被吓到罢了。
“静妃?”福临良久之后才吐出了这个称号,微微有些低沉的嗓音,让人有种他怒火正盛的感觉,不敢言语。他微微眯了眯眼眸,压下了心底那突然浮现出的一丝欣喜。原本浑浑噩噩的脑海中,也清晰的浮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这几日他不愿意面对董鄂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到董鄂氏便似乎看到了孟古青。他总会想着同一件事,孟古青会怎样做。最后的结果总是与董鄂氏做的完全不同。再加上那朝堂的压力,他甚至一度认为董鄂氏太不省心。从他与她在一起,这社稷江山就再难安稳。
明知道自己这般想法是不对的,却忍不住的这般想象。孟古青霍乱的是后宫,而董鄂氏则是乱了朝堂。完全不同的两人,在这一点上却是戏剧性的相似。
“皇上,静妃姐姐并没有为难妾身。她还说了,若是妾身能够一直抓住您的手,便祝福我们···”董鄂氏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的带着几分水汽,抿起的唇瓣微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碰触。
福临将手指放在她唇瓣前,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不要想太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朕先出去一趟。”
董鄂氏看着福临渐行渐远的背影,坐直了身体。手搭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似乎能够听到另一个生命的脉动。既然决定了这般呆在后宫中,那么作为在福临心中占了一定地位的静妃娘娘,便是她在这后宫之中第一个想要出手的人。
或许真的从她为皇上做了第一次凶手之后,便已经无法收手了。那亲王府中阻碍她与皇上在一起的奴才,甚至于最后亲王府的主子襄亲王,都成为了这断情爱的牺牲者。做了这么多,甚至为他失去了所有,她怎么能够允许皇上不将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呢?
她不过是想要得到他许诺过的爱情而已,并没有错。
☆、第44章 清朝·顺治帝静妃(六)
福临从董鄂氏那里走出,便径直沿着一条路向深处走去。路两旁的风景越来越晦暗,渐渐看不到了人烟···
他对董鄂氏的确是·宠·爱,·宠·爱到甚至有时候连自己都认为荒唐的地步。但是,却不代表他·宠·爱的连自己的智商都可以抛弃。这宫中的争斗,他看到了太多,也曾故意纵容过。又怎么能听不出她言语之间提到孟古青时的不怀好意。
福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一直以来认为纯白的人,也许早已经沾染上了尘世的痕迹。只是因为他一直远远地看着,不曾靠近。所以自以为是的将她放在他自己早已经塑造好的壳子里去。在幻想被打碎之后,怅然若失是有的。但是更多的确是本该如此的感觉,这样才能够适应这后宫争斗不是吗?
这般想着,不由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冷意,在这还有些微寒的季节并不太明显,却让他无法忽视。前几日他明明还想着她什么都不必改变,只需要做他守护下攀附着他生存的菟丝花,他给她最尊贵的身份,以及自己所有的·宠·爱。现在却已经在心底下却已经开始挑剔。这样,真的算是爱情吗?
他可以为为之与朝堂争斗,与自己生母争斗的爱情?亦或是,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他想要打破一直束缚他的牢笼的理由而已?不,不会······
道路尽头的面前的高墙,拉回了他的思绪。
视线在朱红色大门的纹路上描绘着,眼眸中有几分复杂。不得不承认,若是董鄂氏口中所说的人不是孟古青,他或许可能忽略。这后宫的莺莺燕燕,他自己都不曾记清楚,更别说会思索这句话的对与错。但是他口中的人是孟古青,无论是喜欢是厌恶,她的性格注定了她是一个无法让人轻易忽略的人。
再次踏入这有些寂寥的冷宫,福临却有着与上一次完全不一样的心情。前一次推开这宫殿大门的时候,想的是怎样让那张骄傲的面孔变得晦暗,甚至出现后悔的情绪。而这一次,思绪近乎趋于空白,或许只是想要看到她的容颜而已。
迫切的想要证明,那他心中偶尔浮现的,近乎可笑的想法。三年的朝夕相处从未让他有过一丝一毫的联系。分开之后近四年时间仅见了寥寥几面,却让他有了多余的心思?就算是他认为自己对董鄂氏的好感来的突然,也不会让他有这种啼笑皆非、不可置信的感觉。
福临看着自己前面的房门,这冷宫的书房,几乎是孟古青除了自己寝室之外最常在的地方。就算没有推开,也隐隐约约能够记得里面的摆设。从她被废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便开始让人关注着冷宫中的事宜。每日的通报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刻出来的,没有丝毫的差异。
连这冷宫中的物品,也如同它主子的生活一般,三四年间从未发生过改变。若是见过当时那神采飞扬的皇后的人,实在是很难想象孟古青会习惯这般枯燥乏味的生活。事实上却是,这样的生活她并不讨厌。
福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书房的房门。打开房门,便看到了那一张没有任何背景的海东青画卷。海东青的眸子隐隐约约流溢出了属于王者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它便会从那的白纸上振翅高飞一般。
他的呼吸不由的微微停滞,视线并没有在堪称大师手笔的画像中停留几分。而是目不转睛看着画像前,背对着他的孟古青转头。
孟古青与福临四目相对,良久,福临首先将自己的视线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