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我知晓的。”乌拉那拉知晓自家爷对万岁爷交代下来的事情有多么的在意,眸子中的晦暗却无法消散。
“等福晋身体养好了,就什么都有了。福晋,来,先喝药。”正巧此时端着药汤的清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苏嬷嬷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汤药,扶着乌拉那拉坐起。
看乌拉那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饮下喝下一整碗汤药,苏嬷嬷心中的怜惜更胜了几分,连忙递上一块上好的蜜饯放在她唇边。
乌拉那拉摇了摇头,拒绝了几乎要放入口中的蜜饯,品味着口中苦涩的味道。制止了想要继续流泪的冲动,切不可再继续下去了。
原以为她只要做一个他想要的福晋便已经足够。直到一无所有之后,才发现他要的福晋,根本在这个府中活不长久。失却了生育的能力没能让她警惕,以至于现在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现现在知晓这些,是不是太晚了?没有了弘晖,她还有什么?
闭上眼睛还能够看到那一身红衣的少年与他手牵手走过的场景,还能想到新婚当日少年那未完全掩饰下的喜意。羞涩的眼眸与一双同样稚嫩的眼眸相对,仿佛只能看到彼此。只是,睁开眼便被另一张面容代替,脸庞上的棱角已经长成,再不复当年的稚嫩。面无表情的说出斥责的话语。
往日今夕,一相对比便是更加的心酸。这贝勒府,终究是他爱新觉罗·胤禛的,是她用错了方式。若是爷承认她,就算这府中的女子闹翻了天,她依旧是他的嫡福晋。若是他对她产生了反感,就算其他人什么都不做,他也可以轻松的让她一无所有。
无论出身尊卑,她们都是皇家的奴才。
“嬷嬷,差人告诉爷一声,我最近身体不爽利,就不能为爷分担这后院的事务了。府中的妹妹们都是极好的,暂且让她们帮我分担几分。”乌拉那拉躺回到床上,看着上方的床幔,声音极为清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苍白的面颊显得越发的柔弱。
“福晋,你这样做恐怕不妥啊。”苏嬷嬷显然不同意自家主子这样的做法,自家的主子掌控着这后院,还能够让人伸到她们身上来。若是主子放手了,那些下贱的奴才岂不是要一个个爬到主子头上去?
“嬷嬷,就这样决定了。差人去告诉爷一声。”乌拉那拉便闭上了眼睛,紧了紧放在被褥中的手,她这样做才是顺了爷的意···
苏嬷嬷知晓自己主子的性格,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谁劝都无用,微微叹了口气。抬头与清风对视了一眼,清风便了然的走出了内室,体贴的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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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福晋身边的清风在外面候着。”苏培盛见胤禛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端起一旁的清茶抿了一口。确定了他的政务已经处理完,这才开口道。
胤禛皱了皱眉,这书房岂是她们这些妇人可以随意进入的。若是那后院的人,都要进入这书房,岂非乱了套。更别说,有些事情根本不能让她们知晓。
“爷,我这就传话,让她回去?”
“让她进来。”胤禛想起了刚刚过世的弘晖,那个总是甜甜的叫他阿玛的孩子,终是心软了几分。乌拉那拉的行为固然是他所不喜的,不过昨日也是他的话太重了些。弘晖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几日前还活泼的与他玩闹,却突然间病逝,他的心情难免会有些烦躁。
清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没敢抬头看胤禛。这位主子在院中的严苛是有目共睹的,她自然不敢有些小动作。“娘娘让奴婢来给爷传话·······”
胤禛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与书桌碰触带出了几分微弱的轻响,不大的声音却让清风背脊挺得更直了几分。
“那就让侧福晋暂且掌管这后院事务。”
清风有几分担忧,虽说侧福晋李氏没有将一切摆在明面上,但是暗地里可是做了不少的手脚。这府中,哪个不知晓侧福晋与福晋不对付。现下弘晖阿哥刚刚去了,侧福晋身边却有二阿哥、三阿哥和二格格傍身,现在又得到了这后院的大权,福晋当如何自处。
“退下吧,好好照顾福晋。爷还指着她病好了,继续帮爷掌控这后院。”
“奴婢告退。”清风脸上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欣喜,连忙退出了房间。虽说胤禛的面容依旧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她却感觉到了爷还是向着福晋的。
也是,这贝勒府之中,除了她家主子,谁还能担当的起这福晋之位。那些包衣奴才,爬到侧福晋的位置已经是顶了天了。还敢窥视福晋的位子,真是自不量力。
胤禛将一杯茶水喝完,终于起身走出了书房,径直向着乌拉那拉住的地方走去。
······
······
☆、清朝·雍正帝孝敬宪皇后(二)
清风尽职尽责的守在乌拉那拉的床边,原本应该守在这里的苏嬷嬷急匆匆的回府了一趟。大概是去告诉费扬古老爷和夫人,福晋已经醒来的消息。
现在福晋的身边可不能少了人,伸手帮乌拉那拉捻了捻被角。福晋好不容易有了康复的样子,切不能再着了别人的道。虽说她一个奴才做不到什么大事,但是不让人随意打扰福晋休息还是做得到的。太医可是说了,福晋这次是伤了根本的,一定得照顾好才行。
极为规律的脚步声响在她的耳畔,原本一直盯着乌拉那拉面容的清风连忙抬头,看到来人的面容之时连忙下跪行礼。眼眸中诧异的神色几乎没有办法掩饰,但更多的是几分自责。她怎么能够在福晋身体虚弱的时候走神。以至于没有听到门外小太监的通报?
胤禛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起身,视线则看向了在床上躺着的人。因为并不是夜晚,床幔没有落下。阳光从窗口映射到房间中,照耀着这一室的鲜红更加的夺目。这样鲜艳的颜色,趁着床榻上那本就苍白的面孔更显得憔悴,甚至看着有几分透明感,虚无的一碰触便会消失在指尖。
“爷,奴婢这就唤福晋起身。”注意到胤禛的视线,清风想起来这位主子最重规矩。福晋因为身体抱恙没有迎接也就罢了,现在在床上躺着,而让爷在一旁站着,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
“不必,你家主子身体抱恙,就让她好好休息几日。”胤禛开口,低头将乌拉那拉此时的神色尽收眼底。五官虽然不能说是极为精致,但是也恰到好处,让人看上去十分舒适。那平日里显得温柔大度的面容,此时也不见了往日的雍容。眉头微微皱起,让她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柔弱的气息。只是,不知道她皱眉的原因是为了放手的权利,还是为了已经逝去的孩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专注的看过乌拉那拉的容颜,甚至记忆中还是那副稚嫩的样子。总是带着浅浅淡淡的笑容,静静的看着他。每次他回头的时候总能够看到一个笑容,似乎没有能够让她发愁的事情。虽说不能算有多么·宠·爱,但是对她这个嫡福晋,他还是格外满意的。
只是却没想到,她是如此看重权利之人,甚至重过自己的亲生骨肉。让他不由的想到了宫中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女人,那段无法挽回的母子情。他那么严厉的训斥,未尝没有迁怒的原因在里面。正因为此,他此时才站在这里。他想着若是乌拉那拉氏知晓了他来过,也能安心一些。
仔细追究起来乌拉那拉也没什么大错,既然她看重权利,若是再有了嫡子嫡女他就照拂几分便是。她是他胤禛的福晋,这府中的权利也应该由她掌管。
在床边呆了一会儿,胤禛转身离开了房间。乌拉那拉氏并没有醒来,他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回到书房继续处理政事。
他并不知晓,在他转头之后,原本应该睡去的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轻微的响声之后,他的身影在房门的遮掩下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
乌拉那拉在睁开眼睛的瞬间是欣喜的,只是看到的确实那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那声音极为细小的‘爷’,被房门发出的声音掩盖。
随后便想到了什么,一双明亮的眸子便渐渐黯淡了下去。已经病了两日,爷从未踏入过这间房,只不过是交出了这府中的权利,他便来了。她还能再期待什么?被重新放在棉被之下的手,不由的收紧。指尖带出的几分疼痛,让她甚至感觉到了几分窒息的味道。
闭了闭眼睛,掩下了不应该属于‘爱新觉罗·胤禛嫡福晋’这个身份的苦痛,手指也慢慢松开。唇边自然而然的带上的笑意却有几分僵硬,似乎放弃般放平了唇角,现在并没有外人,所以也就不需要那贤惠大度的面具。面无表情的面庞,带着几分难以言语的悲哀。
“福晋,您醒了。”清风将胤禛送出房门之后转身便看见乌拉那拉伸手想要做起来的样子,连忙快步行走至床边,将柔软的枕头垫在他的身后。“爷刚刚来过。若是您能够早醒来一会儿,就能够看到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