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华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有一点点苍白，但她有些不相信，微笑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你们……”她指了指韩春来和姜美凤：“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春华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发抖，她暗暗屏住了呼吸，用最大的毅力克制自己。
“是啊，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但是我和春来订婚了，结婚的时候，想请你做伴娘呢。”姜美凤的脸颊红如云霞。
屋内十分安静。
几乎能够听到红蜡烛的蜡烛芯在哔哩哔哩的燃烧的声音。
韩春来眼神紧紧地盯着刘春华。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细微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姜美凤坐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位置上，手上还捏着茶壶的手柄，她的眼睛也紧紧盯着刘春华，手指关节发白。
屋内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够听见。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刘春华突然拍着姜美凤的后背笑道：“美凤姐，你可真的不够意思啊。”
姜美凤脸色尴尬，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汗都要冒出来了，她声音微哑，干瘪地地问道：“我怎么不够意思了”
刘春华说：“当然是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你还说过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怎么就这样重色轻友呢。”
姜美凤：“……”她刚想说什么，却见刘春华又冲着韩春来举起了酒杯，微笑着说：“韩营长，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电灯泡。唉。”她说着叹了一口气。低头捡着菜。
碟子中的油炸花生米不知道怎么又圆又滑，她捡了几次都没有捡起来，韩春来默默地用勺子为她舀了一勺，放在她面前的小碗里。
刘春华道了谢，又冲姜美凤眨了眨眼睛，笑道：“韩营长真体贴，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呢，都是你调教出来的吧。”
姜美凤在一旁看在眼里，暗暗摇了摇牙，听她这么一说，连忙笑道：“那是你以前没有在意，他一直都很体贴人的。”
刘春华嘻嘻笑了一笑，挑了花生米含着嘴里嘎巴嘎地嚼着。
韩春来沉默了会儿，突然道：“春华，你也年纪不小了，是不是也要考虑个人问题了。不能老是放我……我们为你担心。”
刘春华一怔，黝黑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韩春来也直视着她。
姜美凤心头一跳，连忙打着圆场，说：“是啊，春华，我们是关心你呢，你以前总是说这一辈子不结婚，女孩子哪儿有不结婚的道理，等过两年，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刘春华垂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仰起脸笑着了一笑，眼神闪亮的说：“谢谢你们，不过我真的是这想的，不是我不想结婚，而是因为我还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让我放弃舞蹈的男孩子。如果以后遇到了也会改变，但是真的很难，我对人要求高，估计这一辈子也不会遇到了。所以啊，我就把自己嫁给了舞蹈。”
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从韩春来的脸上轻轻扫过，却是倔强清亮。
韩春来的眼神黯了一黯。
他知道，到目前为止，他真的是失去了这个女孩了。
……
韩春来和姜美凤的订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文工团，传遍了整个军区。
大家对他们三个人微妙的感情纠纷非常好奇，私下里议论纷纷，还有好事者像刘春华转弯抹角地打听着什么。
刘春华都是满脸微笑地拒绝回应。
她不说姜美凤一句不好，他们的婚礼她也去了，送了一份厚礼。却是不管姜美凤怎么劝说，都不同意当伴娘。
到了最后，实在被姜美凤缠得没办法了，她才说：“美凤姐，我知道你是不想别人说咱们两人的坏话，可是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吗？别人说什么也好，不说什么也好，你都堵不了别人的嘴，那就让她们说好了。事实如何，你我心中最清楚不过的，还怕别人说什么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够明白呢。
姜美凤讪讪地沉默了。
刘春华淡淡一笑。
可是细心的人还是会发现，刘春华沉默了很多，独来独往，不再和姜美凤形影不离，但还保持着友好的态度。
不过婚后，他们的夫妻感情并不好，吵架是家常便饭，刘春华劝过几次，也没劝好，就不再劝了。
有一次韩春来和姜美凤两个人吵架，姜美凤迁怒于刘春华，竟然当着舞蹈队的很多人面前，指着刘春华破口大骂，说刘春华一天不结婚，就是对韩春来一天不死心，一天想勾引着她的男人，要破坏她的婚姻。
“你不就是看着我们家春来现在提干了，你就后悔了嘛，当初是你自己不要人家的，现在又来勾引他，你以为我们春来是是什么？让你召之即来，呼之即去？你想得美吧，你不结婚不谈恋爱做给谁啊？既然这样，何必当初。”
那一次刘春华气坏了，简直觉得是奇耻大辱，要不是在场看热闹的人拉着，她几乎当场要给她一个耳光，事后无论姜美凤如何赔礼道歉，都无济于事，从此之后，两个人的友谊真正破裂了。
从此成为了陌路人。
刘春华的练功时间越来越久，舞蹈的专业技能越来越好，从领舞演员变成了独舞演员，每逢文艺汇演，舞蹈节目都是她挑大梁，当仁不让地女主角，她像一个舞蹈机器一般，从未出过错误。
时光荏苒，刘春华从一名舞者变成了舞蹈教师，她严格苛刻，不拘言笑，脾气火爆，一批一批的学员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能够让她称赞和欣赏到少之又少，安歌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可惜她对舞蹈的态度，完全没有自己那么大的热情和毅力。
看着眼前的安歌，刘春华叹了一口气，这个沉浸于爱情中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体会到她的一片苦心呢。
正文 第246章 千手观音
中午的阳光照耀窗外的积雪上，泛着耀眼的白光。
安歌的目光专注，凝视着面前的刘春华，她低眉思考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刘老师，我承认我做不到您这样对舞蹈如此热爱，比起舞蹈来说，我更喜欢电影。”
刘春华“哦”了一声。“电影？”她的嘴角有着一丝轻嘲，“对，年轻人是更喜欢电影啊，因为更加容易出名嘛。”
现代社会，人心都变得浮躁，谁会有耐心去花费那么大的精力投入到一个需要付出更多体力和心血的艺术类别中呢？
安歌摇了摇头，不赞同：“我觉得您说得不完全。”
“不完全？”刘春华轻轻哼了一句，这个黄毛丫头居然来评价自己，她撇了撇嘴唇想要反唇相讥，却被安歌真诚的眼神所阻止了。
“刘老师，我今天来找您，并不是要和您争论什么的，您先听我表达我的观点，如果我错了，您也可以继续教育我，批评我，不管走到哪儿，您都是我的老师。这一点我永远都会记着的。”安歌的脸上挂着笑容，带着一丝调皮和撒娇。
刘春华没有说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能和自己的学生赌气。
刘春华咽下了到嘴边得指责，翘了翘下巴，示意她继续。
安歌继续安静地微笑道：“您热爱舞蹈，我也曾经非常喜欢，现在想要放弃，也并非是我自己所愿意的，但是我这条腿，您是知道的，它已经不能自如地完成所有有难度的舞蹈动作了。也就是说，我已经不能够在这个方面取得让您感到欣慰的成绩，这点上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的。”
刘春华沉默了好一会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淡淡地说：“是啊，这就是我觉得十分遗憾的地方，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好苗子，却只能放弃。”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安歌：“那你既然都已经准备放弃了，又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听说我昨天拿韩晓雅和你相提并论，心中不服气？今天要来加入节目，和她一争长短？”她轻笑了一声：“如果是这样你恐怕就要失望了，韩晓雅虽然从专业技巧来不如你，可是她的优势是身体条件比你好，你的腿伤限定了你的表现力。”
安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那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刘春华淡淡地说。
“我自己编了一小舞蹈，想请刘老师看看。”安歌突然说道。
“自己编的舞蹈？”刘春华眉心微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着她。
安歌点了点头：“是的，我自己编排的。”
刘春华侧目看着她。
“嗯，因为是自己编的，所以水平不高，不过还是想跳给老师看看。”安歌有一点不好意思。
这个舞蹈是她前段时间偶然编排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跳给别人看，昨天听了李菁说得那些话，让她突然想起了这个舞。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欠刘春华一个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