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霖靠近了摸出打火机，为她点了烟。
“十八岁，在部队文工团。”安歌简单地答道。
“除了红颜，你还演过什么戏？”常老师吐了一口烟圈，悠悠地问。
“常老师，安歌之前是舞蹈演员，在军区文工团跳舞。”韩晓霖说。
“你们家里的那个军区？”常老师侧脸问了韩晓霖。
韩晓霖点了点头。
“在你妹妹那个文工团？”常老师又问。
韩晓霖飞快地瞥了安歌一眼，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常老师低哑的嗓音哼了一声：“那文工团不怎么样。”又问安歌：“你在文工团里跳什么？”
韩晓霖刚想开口，常老师阻止了他：“我在问人家，不用你代劳。”
韩晓霖微窘。
年轻的女孩在一旁噗嗤地笑出了声来。
韩晓霖回头瞪了她一眼。
“之前都是领舞演员，去年年底军区汇报演出的时候，演过吴清华，《红色娘子军》全剧。”
常老师点了点头，微微沉吟片刻，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她的吴清华演得真不错，我就是看了她扮演的吴清华才决定由她来扮演苗苗的。”韩晓霖补充道。
常老师睨了他一眼，讥诮道：“我好像没有问你。”
韩晓霖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是着急嘛，这是我给您推荐的人啊。”
常老师的严肃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好好，我给你面子，马上演出开始了，你们还不去准备。”
韩晓霖转头瞪着那个女孩：听见没？你都要上场了，还不快去候场……”
那女孩子怏怏不乐地起身，嘀嘀咕咕：“韩晓霖你怎么好意思的？明明是王子先上场，我是奥菲利雅，在你的后面。”
“你是四凤，在我前面……”
那女孩子向她伸出了脸蛋，指着自己的脸颊，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有这样的四凤吗？我的大少爷。”
“常颖，你快去准备，别在这里起哄。”常老师低斥。
又冲着韩晓霖侧了侧脸：“你也快去，别在我跟前耗着。”
韩晓霖听了，只好转身和那常颖一起出门，临出门前偷偷冲着安歌做了一个手势，让她安心。
安歌对他笑了笑，一颗心却渐渐定了下来。
那个女孩子是常颖，后期著名演员，以演苦情戏见长，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活泼开朗的样子。
他们出去，带上了房门。
安歌和常老师都静默了一会儿。
化妆台上的灯泡有问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十分刺耳。
沉默了一会儿，常老师吐了一口烟圈：“我看过你演得苗苗，说真话，不怎么样。”
听到这么一针见血的评价，安歌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
那是她的屏幕处女作，演技生涩很正常，但是别人这么直接了当当面说出来，还是觉得下不了台。
她只能低了头做鹌鹑状。
“你的表演程式化太严重……”常老师沉吟了一下，语气微微缓和了几分：“当然，这也不能怪你，你们舞蹈演员的在舞台上的表演都是一招一式都要讲究程式，这都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没有好与不好，演出的要求不同，对演员的要求也不同。”
常老师说着。
安歌连连点头。
她……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我听韩晓霖说，你想考我们学校表演系？”顿了一顿，常老师又问。
安歌：“是的。”
常老师：“今年报名了吗？”
安歌说：“没有，今年参加文化考试准备不够，打算明年参加高考。”
常老师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了。
剧场里掌声雷动，演出正式开始。
常老师在一个纸杯中掐灭了手里的香烟，“走吧，去看看。”
说着她就起身率先走出了房门。
安歌跟着在她身后，想了一想，还是和常老师说了声再见，转身去观众席找李菁和周婷婷她们。
她弯着腰从黑暗的走道中走过，压低了声音，不停地对正在聚集会神地看演出的人说“对不起”摸索着四处寻找着李菁和周婷婷的身影。
舞台上灯光耀眼，韩晓霖扮演的哈姆雷特正独白：“……上帝啊！上帝啊！人世间的一切在我看来是多么可厌、陈腐、乏味而无聊！……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
正文 第158章 抢饭碗
安歌在李菁的身边坐了下来。
黑暗中李菁看了她一眼，伏在她耳边，耳语一般的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安歌目视着舞台，淡淡地说：“去见了电影学院的老师。”
李菁又瞥了她一眼：“是韩晓霖介绍给你的？”
安歌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婷婷从隔壁那个座位上伸过了脑袋：“哎，你们在说什么啊？”
她的声音略大，前排的观众回头“噓”了声，不满地说：“注意素质。”
周婷婷住了嘴，在黑暗中涨红了脸，冲着人家的后背瞪了瞪眼，到底还是不再问下去了。
安歌坐正了身体，“回去再说吧。”
李菁默然。
台上，韩晓霖所扮演的哈姆雷特正在努力地思考着王后为什么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嫁给了国王的弟弟。
他穿着王子的服装在舞台上来回的踱步，蹙眉思考，表情冷峻严肃，充满了悲伤与愤怒。
“他演得不错啊。”李菁悄声对安歌说：“一个导演系的学生能有这样的演技已经是很有天赋了。”
安歌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点了点头。
“不过我并不喜欢他。”良久，李菁突然说。
安歌诧异地侧过脸看她：“……”
“他有点假。”李菁下了结论。
安歌：“……”
刚才还夸人家演技好，这会儿就说人家假。
不知道说的是演技还是做人。
演出完了之后，韩晓霖没有再过来找她们。
她们三个顺着人流，走出了A电影学院。
学校门口的各类小饭店正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煎炒烹炸各类香气扑面而来。
周婷婷肚子饿，喊着要去吃宵夜，安歌心中有事，想早一点回宿舍，并不表态。
“我们三个女的，大半夜去吃什么宵夜？遇上了麻烦怎么办？”李菁不想去。
“才十点多，哪有什么大半夜的，再说烧烤摊那边人那么多人，不会有事的。”周婷婷指着不远处的烧烤店。拉着她们走近。
孜然粉和香辣粉的香气，在夜里越发浓郁，连安歌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香啊……不是要赶时间，面条都没吃饱。”周婷婷可怜巴巴地看着这两个人。
七点钟的演出，她们请了假出来已经是六点多，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在路边对付了一顿面条。
周婷婷一说，安歌也觉得肚子饿了，和李菁互相对视了一眼，跟着她进了烧烤店。
烧烤店人不少，学生居多，闹哄哄地在喝啤酒吃烧烤。
老板在门口架起了一个木炭炉子烤着鸡翅，羊肉串和鲳鳊鱼，还有玉米，呼啦呼啦地挥着大蒲扇扇风，老板娘在店里招呼着客人。
安歌站在饭店门口看了几眼，回头和李菁说：“我们找个板凳坐在那边吧，这边实在是太吵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塑料桌子。
李菁点头说好，和周婷婷去找板凳，搬椅子，安歌转身进了店里，找老板娘点菜。
收银台排队，她站在门边等着，一边无聊地看着墙上张贴的菜单。
“我说吧，韩晓霖就是要抢角色，所有的主演都是他一个人包了，哈姆雷特，周萍，凡是男主角都是他……他明明是个导演系的，凭什么来抢我们表演系的饭碗。”
最靠近她的那一桌，几个学生模样的在喝啤酒，其中一个男生长相英俊，浓眉大眼，一张陈佩斯形容过的“正面人物”的面容，正在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安歌不由得看向他。
“导演系不也是要学表演的嘛。”旁边有个女生劝着。
“那不一样啊，他跟我们正宗学表演的人能一样嘛。他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跑到咱们表演系抢戏吗？”那“正面角色”有点喝多了，说话声音很大。
安歌想，这男生天生就是一副“男一号”的脸，如果不是韩晓霖，人家肯定有机会演男一号啊。
“算了，算了，反正也演完了，就不要抱怨了，人家是常老师的红人，又和常颖是那种关系，当然不一样了。”
“妈的，这个毕业演出都快了成他韩晓霖个人作品展示会。是太欺负人了。”另有人“咚”地一声把塑料酒杯顿在了桌子上，啤酒撒了一桌子。
“哎，小姑娘，你点什么啊？”老板娘敲了敲收银台。
安歌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点了几个菜，就转身出去了。
身后那几个人骂骂咧咧在喧嚣声中堙没，渐渐听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