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悠扬的乐曲钢琴曲响起，队员们扶着把杆做着拉伸练习，侧弯腰，抱腿，像燕子一样舒展着身姿。
安歌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半身的身体随着乐曲声跟着队员们一起小幅度地做着动作，看着看看，她的眼睛湿润了，过去那些熟悉的画面，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那些她练功的画面，她排练的画面和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画面，在脑海中都非常的清晰。
她的心里有一些憋闷难受。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刘春华，刘老师。
安歌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刘老师赶紧将她按回了椅子上。
“我听说你的腿还是有点没有恢复？”刘老师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瞥了一瞥她的腿上。
安歌点点头：“是的，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刘老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指着安歌的脑门狠狠地戳了一下，恨恨地道：“你说你这个丫头……到底是多让人操心啊。”
安歌嗫嚅道：“刘老师，对不起。”
刘春华很铁不成钢地说：“对不起？安歌，你简直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工作不负责任，对咱们文工团不负责任。你想过没有，咱们培养一个像你这样的舞蹈演员得有多不容易，耗费多少心血，可是你呢？你说说你是怎么搞的？下基层慰问演出还能够摔倒山崖下面，还能够摔断了腿……“
刘春华气呼呼地拍着椅背：“……你这孩子，我都要快给你气死了，那天你们指导员告诉我，我差点没给你气出了心脏病。唉。“
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听到她那一声叹息。
正在晨练的队员停下动作，回头看了过来。
何玲问道：“刘老师……”
刘春华不耐烦地冲着她们挥了挥手：“今天你们继续把昨天布置的练习分组练一下，何玲，你带她们开始练……”
何玲答道：“好勒。”同情地冲着安歌做了一个鬼脸。
刘春华转头又盯着安歌，严肃地说：“你告诉我医生怎么说的？”
安歌迟疑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医生建议我在一段时间之内不要再跳舞了。”
刘春华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愣一愣，不相信地转脸盯盯着安歌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是哪个医生这么说的？他知道他这话的含义吗？”
安歌老老实实地说：“是军区医院的邱济泓主任。”
刘春华咬牙切齿地说：“这个邱老头子，成天就是胡说八道，他算个什么专家，狗屁，自己没本事医术不行，还让人家不要跳舞，如果都是按照他的建议来了，那还要他干嘛，他这个当骨科医生的，不就是要想办法把病人治好，早日康复吗？他的话不能信，咱们得重新找个医生看看。”
安歌苦笑道：“刘老师，邱主任是全军骨科一把刀，咱们还能找谁去看？”
他都下了结论的事情，找其他人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刘春华“呵”了一声，讥讽地笑道：“全军骨科一把刀？你这腿他都治不好，他还能够称得上一把刀？还有，咱们干嘛非要在军区医院看病，咱们就不能找地方上的医生看？人民医院没有骨科？医大附属医院没有骨科？笑话，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呢？那简直就是对病人不负责任。”
刘春华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说声音越大，那边正在做练习的队员一个个都停下了动作，回头向她们两个人看了过来。
安歌觉得自己脸都红了，她站起身来，在刘春华面前走了几步，依然是步履蹒跚。
“刘老师，不管邱主任说得对不对，可是眼下我是真的不能跳舞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医院的诊断书，“虽然是一段时间内，但是我也不知道这个一段时间要多久，需要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够重新排练，您先把我的病假条收着，至于我是不是还在舞蹈队，由组织上决定，您放心，我完全服从组织的安排。”
刘春华接过那张诊断书，捏着在手里簌簌发抖，半天才说：“你这个傻孩子。”
正文 第141章 仓库交接
刘老师恨恨地指安歌压低了声音，说；“孩子，你怎么这么老实呢，你看看你这样，团里面能给你安排个什么好差事？你也不自个儿动动脑子……”她感叹地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苗子就这么废了，你说让人可惜不可惜。”
安歌垂下了眼眸，并不说什么，她好像什么也都不能说。
看来刘老师已经知道了团里对她的安排，而且应该是一个不尽如人意的安排，只是没有人向她宣布而已。
她想起了昨天宁嘉树对她说的话：“你现在这样的境地，不管安排什么你都要安心接受，不要急于求成……”
她不知道宁嘉树是不是也听到了消息，但是以宁嘉树的聪明，即使没有听到什么，也会判断出她在文工团里所处的处境。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向刘春华道了一声谢，“刘老师，我让您费心了……是我不小心没有能够保护好自己，才出了这样事情。”她的语气低柔婉转，充满了真心的歉意。
刘春华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听见安歌话锋一转，沉声说道：“但是，现在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够接受现实。刘老师您精心培养我多年，是看着我一步一步成长的，我这样子，您肯定比我更难受……”
刘春华说：“你还知道我比难受啊。”
安歌挽着她的手臂，摇了摇：“可是刘老师，那是一个孩子啊，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掉下山崖而不伸出手去，见死不救，要换了是您，您也不会的，对吧？”
刘春华不说话，半晌感慨道：“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
比起刘春华的惋惜和激动，杨立新的态度则是冷静严肃的。
他看着面前立正站立着，努力地挺直了脊背的安歌，心中暗暗地叫屈：“这贾明是什么人嘛，每次都把这得罪人，不讨好的差事交给自己，自己当这个指导员，从来没有一天清静过，好不容易舞蹈队拿了奖，在全军官兵面前争了光，露了脸，又出了这事情，这下好了，以后再想着拿奖可就难了。”
“安歌，你的情况组织上都了解了，医院的诊断书也收到了，你这次是因公负伤，队里已经向上级领导申请了嘉奖，等到批下来，就会通知你。”他故意顿了一顿，眼睛看着安歌的反应。
安歌平静地说：“谢谢领导。”
杨立新看着她，心中有数，接着又道：“安歌啊，你是个明白人，我昨天听刘老师也说了你的态度，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服从组织安排，就很好嘛，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这次虽然是为了救孩子立了功，可是咱们舞蹈队是个专业团体，你现在腿上还没有恢复，也不适合参加排练和演出，我们可能要给你暂时安排一个工作，等你以后完全恢复了，再回到舞台上……你看行不行？”
他特意用了商量的口气，好像是他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一般。
安歌心想，这老杨越来越成精了，做起思想工作来一套一套的，越来越让无法拒绝。
于是表态：“对，我是向刘老师表过态，一定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杨立新似乎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那好，那就好，组织上考虑了你的特殊情况，让你暂时就在队里管管服装和道具，你知道，咱们这个舞蹈队，演出服和道具特别多，挺乱的，经常会少了，找不着了……一直都没有人能管好了，现在贾晓霞要调走了，你就把这一块工作管起来，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为了演出需要嘛，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希望你能够安心工作，有什么困难找我，我们都会帮你解决的。”
他振振有词，娓娓道来，好像真的是服装道具的工作有多么重要。
下午安歌就去了服装道具库房报到。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霉味，再一看那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堆的衣服，鞋子和道具。
脏兮兮的扔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里。
有的已经发霉损坏，有的皱皱巴巴，乱糟糟地已经看不出来衣服本来的面目了。
还有一部分衣服，道具被搁着一个高高的货架上，安歌目测了一下，按照她现在的状况，是爬不上去。
原来管舞蹈队服装、道具的是一个随军的军嫂叫贾晓霞，是贾明家里的亲戚，家在农村，这段时间要跟随丈夫一起地调任到其他部队，正在着急地要把手里的工作交给别人，见安歌来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里的钥匙丢给了她，死活不肯盘点交接。
“咬哟，我哪儿有时间给你盘点啊？我原来接手的时候也没有人给我盘点交接啊？现在我怎么能给你呢，反正衣服、道具都在这里，我也没拿回家，都给你记了账，你自己看着数数呗。……你爱收不收，自己看着办，我还等着家里要搬家呢，明天我就不来了……”那位军嫂气呼呼地把几张散乱的纸丢在了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