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对亲生骨肉有一点点记挂，唐青云早就能够知道莫小曼的真实面貌，但他没有，好几次机会，他都放走了，尤其是医院小曼打了唐雅萱那次，郑少镰都不依不饶地找上门去了，他也没问郑少镰，是为谁出头！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吧，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该见的，还是得见。
小曼走出剧院，迎面就看到了小冯。
“诶？你是莫大妮？是你吧？”
想躲开来不及了，小冯拦住她，上下打量：“果然是你！咦，穿这一身，还画上妆了，不像来卖葡萄的啊？”
周围人纷纷看过来，小曼白他一眼：“你才卖葡萄！”
小冯哈哈笑：“小丫头原来上中学了，不错不错，来参加比赛的？你们凤岭中学没得奖？难怪不高兴！”
小曼不想和他废话，转身要走，被小冯抓住胳膊：“去哪？站这等会。”
“你要干嘛？”
“唐书记每次下去凤岭县就念叨你，都念好几次了，担心你没有学上……他这就出来了，跟领导问候一声！”
小曼无语：有空念叨别人家孩子，怎不想想被自己遗弃的那个？
“放开，我要上厕所！”
小冯：……
这孩子瞧着机灵，其实是缺心眼的吧？
挂着紫红色绒布帘的门里有人喊：“过来集合了集合了，莫小曼呢？小曼回来了没有？”
小曼挣开小冯的手，转身往里边跑，刚好有人挑开布帘出来，小曼直接撞进那人怀里，抬头看了看，双手一推，把人推个趔趄，她自己闪身进去了。
唐青云：……
现在的女孩子力气这么大？要不是黄秘书在后头给他顶着，可能就摔跤出洋相了。
不过，那孩子虽然化了妆，瞧着好像认识？
小冯笑着走上来扶了他一把：“唐书记没事吧？刚才那个莽撞丫头是莫大妮！莫大妮在学校念书呢，今天也来参加比赛，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唐青云一怔：“刚才进去那个？是凤岭县的莫大妮！难怪觉得眼熟，这孩子，还是欠点礼貌！”
“嗨，乡下孩子差不多都这样，粗枝大叶，倒是很纯朴，没什么心眼的。”
唐青云点了点头，似乎心不在蔫，沉默着走出去，黄秘书替他拉开车门，他没有马上坐进去，却问了一句：“出门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好像有人喊‘莫小曼’？是不是？”
黄秘书扶扶眼镜，摇头：“刚刚让那丫头一撞，我光顾着扶您了，没听到。”
唐青云俊逸的眉峰微微蹙起，脸色沉郁，坐进车里抬了抬手，黄秘书将车门关上，车子徐徐驶离剧场。
小冯在前面问了句：“唐书记要烟吗？”
唐青云摇头，望着窗外来来去去的人们，有不少中学生，是来看歌咏比赛的吧？都是十二三岁刚上中学的样子，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活泼快乐……
还有那个莫大妮，她都长得这么像唐家人，不能够自己的亲骨肉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而那几张照片，没有哪张是完全正面的！
放在膝上的手指敲了敲，握起成拳，唐青云做了个决定：先不告诉晓文，商量来商量去的，反而老是出意外，找个时间自己下去看过再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老唐同志
国庆节放假，连着星期六、星期天一起有两天半假期，小曼和关爱兰、莫灵慧回到了公道村。
郑少镰在部队也放假，但他不能出莞城市区，写信让小曼去莞城，小曼回信说：又到采摘山葡萄的季节了，这次回去摘多点葡萄，就算你一时吃不到，可以酿葡萄酒给你留着！
郑少镰小朋友回味起山葡萄酒的醇美香甜，就愉快地同意了。
而小曼和小伙伴们还真的趁节假日组团进山大扫荡，收获山葡萄、无花果、柠檬，和米椎子、山核桃、山栗子，满载而归。
葡萄酒酿制工序简单易行，去年看到小曼做了之后，大家都效仿，阿公因见阿奶也喜欢喝，早就想自己摘了山葡萄回来酿酒，但小曼说书上写的明白：时令不对，酿太早了不好喝，因此阿公只好等她回来才酿。
其实这只是小曼的借口，她亲手酿制的山葡萄酒，里边掺进空间山葡萄，寻常的葡萄酒怎么能比得？
休假最后一天，当小曼和两个小伙伴坐上班车，谈笑风生返回县城中学的时候，没有留意到一辆黑色小轿车与她们擦肩而过，开进公道村并在村头停住。
小轿车里是面带倦容的唐青云，他一个人开着车子从省城来，长途奔驰风尘仆仆，没有回莞城单位，直接来了公道村。
平县他不是没来过，但只在县城地带，这一路过来方向是没错，可基本上村庄都靠近路边，搞不清哪个村是公道大队，他下车问了好几次，这回终于是真的到了。
被问路的人又听唐青云打探莫国强家住哪里？不由多看他两眼，很仔细地给指了路，脸上还露出个了然的笑容。
唐青云觉得有点怪怪的，却不知道：莫国强可是被监外执行的犯人，通常来找他看他的都是公安，唐青云开着小轿车，气度不凡，所以是被人当成前来监督检查莫国强的公安了。
根据村民指引的路线，从这头只需走村中小道，不过十来分钟可到达莫国强家，如果开着车子进村，再往另一头绕行，要花费更多时间，还显得很招摇，唐青云就把车子停在村头，自己顺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往里走。
也不知拐过多少个屋角，问了几个小孩，才走到一个相对开阔些的地方，一边是房屋，一边是菜园子，泥土路蜿蜒前行，还有十字路口……
这农村，居然比城里还复杂。
走过来一个七八岁女孩子，唐青云又问了一下，那女孩是莫水霞小妹妹莫水月，歪着头看一眼唐青云，然后面带不屑抬手一指：“就是这个院啊，你站他家门口呢，问什么问！”
说完蹦跳着跑开了。
唐青云苦笑，不过好歹是找准地方了，回头看着那早已腐朽得一脚就能踹破的院门，低矮还缺了几个口的泥夯院墙，以及院子里那几间茅草和黑瓦片参杂胡乱盖着的屋子，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就住这样的环境，内心有些酸涩。
唐青云深吸口气，走上前喊声“有人在家吗”，没听到回音，伸手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破败脏乱的景象，愈发令唐青云心境烦躁，提高了声音：“有没有人？”
莫老二那边的屋门开了，莫小苏走出来，看着唐青云，她很有礼貌地开口：“叔叔，你是来监视莫国强的吧？他没有乱跑，去参加劳动了，是生产队长喊他去的，我亲耳听见。”
唐青云顿了一下，朝莫小苏点点头：“你是……莫国强的女儿？”
莫小苏回答：“叔叔你弄错了，我才不是他们家的，我爸叫莫国壮，我叫莫小苏。”
唐青云心知这是莫家堂族孩子，又问：“那么你知道刘凤英去哪了？其他人都不在家吗？”
“刘凤英我不知道，他们家的人都是神经不正常，白天睡觉晚上吵闹，跟鬼似的，而且他们家又臭又脏……叔叔，要不你进我家来坐坐吧！”
莫小苏话音刚落，就听院门哐啷一声响，刘凤英挑着挑子骂骂咧咧走了进来：“莫小苏你个小贱人，让我逮着了吧？你敢再咒我们家一句，老娘这回把你的牙全拔光！”
莫小苏惊恐地捂住嘴，顾不得唐青云了，折身回屋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刘凤英扔下肩上的柴担，拍了拍身上草屑，抬起头来，当看到唐青云转过身，她像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傻了。
自从莫小强犯事，家里经常会有陌生人来，都是些公安什么的，她在门外听到莫小苏的话，进门看到男人背影，还以为是哪个公安来了，万万没料到，竟然是唐青云，萱萱的那个有钱有势的爸！
这下可怎么办？莫小曼……萱萱！不！萱萱一定不能出事！
刘凤英一度空白的脑子里首先复杂的，就是这条意识——这个家破落至此，老老小小残的残废的废，自己还能咬牙支撑下去，就是心里还有个宝贝萱萱，萱萱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需要依靠的！就是拼命，也得保住萱萱！
“那啥，唐……唐……”刘凤英紧紧抓住衣角，嗫嚅着。
唐青云说：“叫老唐同志。”
他也很吃惊，之前见到的刘凤英虽做乡村妇女打扮，人却是健康红润，衣装整齐，精神面貌还是可以的，可也没隔多久啊，怎么就弄成这样？眼前这个脸色蜡黄形容憔悴、头发凌乱衣裳破烂的女人，真的是，差别好大！
“啊？啊！是是，你这次来……”
“我来看看，那孩子她……”
该上中学了。
话没说完，却被刘凤英一声急喊截住：“老唐同志！”
唐青云皱眉，刘凤英朝莫老二的屋门瞄了瞄，虽然很不情愿让唐青云看到自家屋里情形，但为了防备莫小苏偷听，她还是走去推开自家的门，对唐青云陪笑道：
“请屋里坐吧，屋里坐着说，我给你沏杯热茶！”
唐青云也不客气，他此来就是想看孩子，并且要具体了解她的生活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