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什么了。一家五口人,一对父母加三个孩子,挤在小小一方天地里显得有点伸张不开手脚,可是也异常温馨。
“好了好了,可以吃了!”主人操着一口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喊着,引来身边孩子们一片欢呼声。
“慢点,不要抢!”
宋飞鸟蹲在地上,透过热气腾腾的白雾看向眼前的画面,一时看得有些入神。明明来之前对于过年并没有什么情节,但此情此景却是真的有些羡慕。
“来来来,小姑娘坐过来一起吃啊。”男主人十分好客,喝了一口鲜美的骨头煲啧啧感叹:“人啊,最终还是几样东西最重要了,老婆孩子热灶头热坑头!”
宋飞鸟愣了愣,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她突然就想到了每次在路炎川家里吃饭的情景,大概也是这样的吧。暖黄的灯光,忙碌的背影,热气腾腾的饭菜,人间烟火的味道。
知道有个人在等着你回去,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宋飞鸟又小小的得意满足起来,看吧,她也是有热灶头的人了,等收工后就可以和小火哥哥一起过年了。
拍摄临近结束,最后节目组采访她:“你觉得年味是什么?”
宋飞鸟心里想着她小火哥哥,想都不想地回答:“年味啊,年味应该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吧。”
《食神》的拍摄在第二天下午结束的,时间刚刚好,赶回B市正好可以吃年夜饭。
姚若鱼坐进车里的时候就显得很兴奋:“收工啦!过年啦!”
宋飞鸟也心情很好地跟着耶了一声。
托尼嘱咐司机小心开车,咬下手套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又一年过去了!明年开学你俩就是要高二下学期了吧,跟着四月若鱼生日,七月飞鸟生日,太快了!”
姚若鱼哀怨地看了托尼一眼:“托哥,能不要在大年小夜的时候提到学校吗…你这种家长最容易被拉黑了。”
托尼大笑起来:“抱歉抱歉!”
“不过说到高二下学期,”姚若鱼看向宋飞鸟:“飞鸟啊,你文理分科选什么?”
“没想好呢。”宋飞鸟说:“以前想选文科,现在偏向于理科吧。”
“理科?”姚若鱼不解:“可是你文科那么厉害,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看你喜欢什么,文科你强项,理科有我在。
宋飞鸟耳边蓦得响起这句话。她看向窗外,一手托着腮,无声地弯起了唇。
忽得手机震动了一声,路炎川的信息发了过来:等会儿想吃什么?
宋飞鸟想了想,回他:骨头汤[拜托][拜托]
-好
-还有呢?
宋飞鸟这回噼里啪啦摁地很快:冰淇淋!
-[皱眉]穿最厚的棉衣,吃最冷的冰棍。小鸟最棒。
“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托尼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宋飞鸟过分灿烂到可疑的笑容,皱了皱眉,心里的担心实在是有些压不下去了。
“嗯?”宋飞鸟连上笑意未退,“怎么了托哥?”
托尼本来不想提的,但是上次在一周年庆的后台,宋飞鸟送礼物给路炎川的那一幕被狗仔拍了下来。
虽然没有拍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路炎川也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根本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但托尼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张照片时候受到的冲击。
宋飞鸟也许自己根本都没有意识到,照片里的她脸颊微红,双眸盈盈,流露出来的完全就是恋爱中的少女模样。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被拍到些什么的,那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托尼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提醒道:“飞鸟,虽然公司没有明确规定过,但这是业内的规矩。你作为现役偶像,是不能谈恋爱的。”
宋飞鸟一怔,愣愣地重复:“恋爱?”
托尼难得严肃道:“没错,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是一个人,你承担着一个组合的责任。要是你这边出了任何问题,若鱼一定也会受到影响,你们是一个整体。”
“恋爱?”宋飞鸟指指自己,一脸的震惊:“我?”
“…”
托尼看着她这表情一时都说不出话了,他明明是想要告诫宋飞鸟来着,为什么这孩子一副被提醒了般,恍然大悟的模样?
-
B市的超市里,路炎川穿着一件厚厚的驼色大衣,脖子里还围着宋飞鸟送的那条千鸟格图案围巾。他推着小车穿梭在货架中央,正在挑选着今天晚上要用的食材。
满满一车子都是新鲜的肉食,还有宋飞鸟爱吃的各种小零食。
路炎川这会儿正拿起一罐牛奶细细看着,宋飞鸟这个牛奶爱好者不喝脱脂奶,只喜欢喝全脂奶,小嘴刁得很。
忽然之间,口袋里的手机催命似的震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眼,摁掉,放回去。
然而没一会儿,嗡嗡嗡的震动声又再次响起,吵得人心烦意乱。
路炎川皱眉接起:“我都说了年后—”
“出事了。”
路炎川动作一顿,语气蓦得沉了下来:“怎么了?”
“泄密了,数据。上头紧急召集,你现在立刻马上回来。”
路炎川一瞬间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都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有没有问题。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件事情无比荒诞,简直都怀疑这是为了匡他回去故意编出来的笑话。
见他半晌没有声音,那头又急又无奈地补充道:“这种事我怎么会拿来跟你开玩笑!这次闹得很大,你可能会被连带问责,私人通信设备从现在开始全部停用,所里直接派人来接!”
说话间,那边顿了顿,“这是命令,你…一定要配合。”
路炎川眼眸沉沉,没有说话。他握着手机,力气大的指骨都泛白,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其捏碎。
-
宋飞鸟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睡是睡着了,但一直在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甚至还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醒过来的时候,宋飞鸟感觉整个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一时记忆都出现了断片。
她愣着清醒了会儿,随即看向车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醒了?”托尼带着笑意小声说了一句:“下高速了,别再睡了小心感冒。”他指指外面:“快看那边,已经放起烟花了。啧啧,一放烟花就有过年的气氛了。”
宋飞鸟贴着满是雾气的玻璃,发现什么也看不清。她把窗户开了一小条缝隙,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总算让自己昏昏沉沉的脑子感觉舒服了一点,心情也重新好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将近八点了。还好还好,虽说堵在路上晚了会儿,但八点至少还是在饭点上的。
下一秒,彷佛有心电感应一样,屏幕上倏得跳出了路炎川的电话。
宋飞鸟立马闪电般接起:“小火哥哥?”
“…”
“...喂?”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糟杂,电流像是被什么阻碍一样,兹兹拉拉的声音听得人耳膜发疼。
宋飞鸟还以为是自己在车里信号不好,她摇下半扇窗户,尽量把头伸出去一点:“不好意思啊,等很久了吗?”
“…”仍旧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我已经下了高速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家。”宋飞鸟按着半边耳朵,努力想要听清。
“小...鸟,我…要走…了。”
路炎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一句话破碎的不成样子。
宋飞鸟这回终于听清楚了。
一瞬间,她手脚冰凉,迎面刮来的风就像一桶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刺激的她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
电光石火间,宋飞鸟彷佛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声音都喊破了调,托尼和姚若鱼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
“....我。”
话没有说完,那边的信号终于似受不了拉扯,“咔哒——”掐断了。干脆利落,连嘟嘟嘟——的忙音都没有。
完完全全一片死寂。
-
一路上,宋飞鸟不断拨打着路炎川的号码,动作机械重复。
路炎川的公寓位于小区的第三幢楼,距离宿舍开车十分钟都不到,电梯按钮会特意跳过14层,门边上有一盆很丑的绿色小树。
宋飞鸟把所有人甩在了身后,她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脸色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
密码是自己的生日。
大脑短暂地出现一片空白,宋飞鸟抖着手指,连按了两遍才终于把数字输对了。“滴——”得一声,大门应声开了。
宋飞鸟却顿住了,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可就算不看,她也知道门里面一片漆黑,那从缝隙里蔓延而出的黑暗,彷佛正在一点点蚕食她的勇气。
宋飞鸟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意图去屋里找找有没有路炎川留给自己的信息。
可是她茫然地找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
暖黄的灯光,忙碌的背影,热气腾腾的饭菜,人间烟火的味道。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