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鹿一直垂眸,默然听着,这时唔了一声:“她打你?”
以辛摇摇头,“她怎么可能打我。是叔叔家的一个孩子。”
比以辛小一岁,理应喊她一句堂姐。不过她总是直呼以辛其名。到现在,以辛还记得她小小的面孔上那种趾高气扬的表情,不晓得她究竟从哪里学来吊着眼角看人。她仰着头,对着以辛道:“你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穿我们家,我用你一支彩笔怎么了?”如果只用一支,以辛当然不会说什么。事实上,她整整一盒,都叫她今儿一支明儿一支的顺走了。仅剩的最后一支她还想霸占。以辛忘记了以安的叮嘱,这一次没有相让,两人打起来。以辛打不过她,抹着眼泪回家,还犹豫着是否要跟奶奶哭诉,那一头堂妹却已恶人先告状。她的母亲,以辛叫她婶婶的,不由分说提溜着她到墙角跪下,一面用笤帚抽打她一面骂道:“你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穿我们家,现在还打我的娃。真是不得了了。看我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奶奶在一旁走过,摇头道:“惹祸精,不懂事。你们一来,这屋里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以安放学回来,看着她满身伤痕,就是一通骂:“不是叫你忍着让着。你为什么不听!现在好了,被人打了!活该!痛死你!”
那一晚入睡的很晚,迷迷糊糊只觉背上有一种异样的疼痛。睁眼一看,却是以安就着一盏油灯在给她擦药。随着冰凉的药膏落下的,还有滚烫的泪水。
以安道:“我说过,不要跟她们争。凡事忍让点。你想要的,我以后加倍给你,你受的欺负,我会还回去。你为什么不听。你不相信我。”
以辛道:“不是!她欺人太甚,我一时没忍住。”
以安道:“忍不住也要忍!你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现在好了,被打的皮开肉绽,谁能替你疼!”她轻抚着那些伤痕,哭了一夜。以辛无论如何也劝不住。
想到这里,以辛微微一叹:“她从小到大,很少哭。几乎每一次哭,都是因为我。我也就渐渐明白了,对真正爱你的人来说,你的快乐和悲痛,都是加倍的。”以辛看着有鹿,轻轻道:“如果我快乐,以安会更快乐,如果我难过,以安会更难过。反之亦然。”
她一个人絮叨了这么多,说完了,听的人却一言不发。
窗外一阵风儿吹过,吹的白色纱帘轻轻荡漾。
有鹿突然开口道:“你多少岁?”
以辛莫名道:“马上二十了。怎么了?”她突然反应过来,就叫道:“喂,不要瞧不起人。”
有鹿看着她,格外专注,似审视似疑惑,末了,却是微微勾唇:“真是好笑——”他的笑容十分古怪,比自嘲更多了一份内容。以辛看不懂,只觉自己仿佛做了无用功,正要开口,却听他道:“我饿了,帮我弄点吃的吧。”
二十多分钟后,以辛端着一碗面条上来。一碗素面,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她笑意盈盈的说:“希望不太晚——生日快乐!”她见他确实已无事,便回房去了。
有鹿一个人在灯下,慢慢将它吃完了。他走下楼去,到厨房里洗碗。记忆中,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洗碗更是一件陌生的事。静谧的深夜里,听见那水流哗哗的流,流过洁白的瓷碗,流过他的手指,流过他的心上。
第三十六章
初冬的一个暖日里, 电影开机了。东方带着一众演员集体正式亮相。他本身就是一块活招牌,现在麾下男女主演俱是荧屏上大热人物,再加上一位影后, 可谓众星云集。于是这个开机仪式十分热闹, 许多媒体蜂拥而至,争相拍下众星烧香拜佛的情景。
因为女主的饰演者前天才公布, 之后并未接受任何采访,所以以辛这次一露面, 便成了瞩目的焦点。许多问题都是抛向她。以辛对这些不再陌生, 但抵不住四面八方七嘴八舌的询问和要求, 场面又十分纷乱,到了后面,便渐渐有些应付不过来, 只觉头昏脑涨,除了勉强维持微笑,已不知该做何种表情。她唯恐自己丢了剧组脸面,心中不由焦急。
好在锦成一直陪伴在侧。这几个月里他磨砺不少, 这种场面已游刃有余。他知道以辛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就一直全程陪同,几乎寸步不离。每一道流程进行时就低声提醒她该怎么做, 这远比金薇等人见缝插针匆匆的提点要有用的多。一路下来,总算是没有出什么差错。适逢两人随同导演一起揭开红布时,突然下起绵绵细雨。行内向来有遇水则发的说法,这场雨来的及时又恰如其分, 现场都喜气洋洋起来。以辛跟锦成于人群中相视一笑,心里也自有一份欢喜。
第二天便一起进组。第一站横店打头。早已有相关人员提前定好酒店,分配好房间。一行人到后,听候指令,很快各就其位。到了傍晚,就有人提前去片场走戏。
以辛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影绰绰。远远的便看见锦成正站在场中央。身边围绕几人。明天的开场就是锦成,他正在跟东方还要编剧最后确认。台词,走位早已不是问题。只不过和他一起出场的还有一位女演员。片中饰演跟随他逃亡的侍女,戏份不多,却十分重要。女演员资历尚浅,经验不足,不过试场而已,已紧张的手足无措。出过两次错后,眼见东方隐有不耐,更加慌乱起来。
正额头冒汗,锦成开口了,对她温声道:“我们休息一会儿。”他带她到一旁,面带笑容跟她说了几句什么,过了一阵,两人就在一旁比划起来,来回好几次,终于女演员点点头,他便和她一起走回去。这次在东方面前过了一遍,东方微微一笑。女演员如释重负松出一口气,对锦成投去感激的目光。
以辛走近的时候,正听见编剧说:“人人都说你是演艺界的绅士,今天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锦成笑道:“谬赞了。我当年也是从新人过来的,那时希望有人能帮我一把,现在易地而处,将心比心,尽量尽点力罢了。”
编剧道:“难得难得。”
这样的夸赞让以辛听见,她既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好似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被尽力帮扶的某一个。
锦成看到她,眼睛一亮,笑道:“以辛,你怎么才来?我一直在等你。”
以辛也笑了,心中那一点失落霎时烟消云散。
正式开拍后,二人戏份最多,又跟以前一样,几乎每日都如影随形。东方不愧为著名导演,一到场上,便犹如换了一个人,形象由一闲散文人墨客变身为沙场将军。不再注重边幅,一段时间下来,满脸胡须,头发蓬乱,双眼如剑,从不废话,却不留情面,对事不对人,无论谁,达不到要求,则言语犀利。几乎每天都有人被他骂哭。人人都战战兢兢,刻苦揣摩,不敢懈怠。就连伊湄,只要有她的场次,也从不迟到早退。
伊湄多年磨练,演技娴熟有余,这一方面从未出过问题。她是少数还能与东方在片场谈笑风生的人。常看的叫人艳羡。不过她对其他人也挺和蔼,总是未语先笑 。那种笑容跟一般的笑容又不一样,使得受者总有种受宠若惊恩赐般的感觉。大概镁光灯下待久了的人,身上便自发带了这种光芒。
自从桃源见过后,伊湄再未单独同以辛见过面。她对以辛挺客气,就像对其他人一样。以辛也随其他人一起,叫她一声伊姐或者老师。
有一天两人有一场对手戏,戏份结束时,已是夜深人静。其他人早已散工,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还在收拾场地。以辛正在化妆间里卸妆,突然门上一响,她回头一看,就见伊湄散着头发走进来。以辛忙站起来。伊湄有自己的化妆师,鲜少到这里来。这时候金薇不在,其他人也都离开,只有宁宁还陪着她。宁宁跟以辛一样疑惑,不知她怎么这时候独自一人来了。
伊湄微笑道:“看这边灯亮着,估计你还没走,就过来看看。你弄完了吗?要不要一起回酒店。”她看以辛发上头饰还在,就走过去帮她拆下来:“坐我的车一起。明天的那场戏想跟你讨论一下。”宁宁本来开了车,这下只好停在路边,明天再过来取。
伊湄的车规格自然不低。她的助理和经纪人已经坐另外一辆走在前面。宁宁坐在副驾驶上,司机把挡板放下,后面便与前面彻底隔绝开。
车子驶出不远,伊湄便开口问道:“有鹿最近好吗?”
以辛料到她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想到会如此直接。
她愣了一愣,说:“他生日过后,就去国外了。好像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伊湄哦了一声,道:“你们平常没有联系?”
以辛摇摇头:“他忙的很,哪里有时间理会我。我也不敢打扰他。”
伊湄微微一笑:“他就是这点不好,忙起来就六亲不认,电话都不接。”她顿一顿,接着道:“你陪他过了生日?”她虽然笑着,一双眼睛却灼灼盯着以辛,以辛心里一跳,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机缘巧合罢了。那天刚好他胃痛,我恰好在一旁。原先并不晓得那天是他生日。”
伊湄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她往后一靠,转头看向窗外,路灯浮掠而过,照出她脸上淡淡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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