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特别之处的水果糖,她递给乔司南:“阿姨请你吃糖好不好?”
乔司南看看糖,又看着她,轻轻把糖从她手心捏起来,说:“谢谢。”
太多话想说,又不能说。
膝盖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疼,司真却像感觉不到,握着那只热乎乎的小手不想放开。
“你一个人在这里骑车吗?谁陪你过来的?”见到孩子的喜悦劲儿过去,她才想到这个问题。
乔司南摇摇头,握着糖的手往她背后指了指:“爸爸。”
司真下意识回头,便见不远处树下站着西装笔挺的男人,揣着兜姿态闲适地望着这边。
“乔司南,”两个人都看过去之后,他叫了一声,“过来。”
司真转回头看着眼前的小朋友,很舍不得。
乔司南看着爸爸,抿了抿小嘴,并没有动。
乔赫盯了不听话的儿子几眼,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抬步向这边走来。
他的视线没有在司真身上停留一秒钟,像是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到了跟前,弯腰捞起乔司南的手腕,拉着他离开。
司真不得不放开手,乔司南被牵着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还一直回头看她。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男人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教训着儿子。
司真转身站了起来:“乔赫……”
乔赫仿若未闻,牵着三步一回头的乔司南走到车边,把人拎到车上,关门。
这才回过身,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嘲弄的口吻:“不是不认识我,司老师又想起来了?”
上午那句话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司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幼稚拿儿子来报仇。
偏偏这一招她还真的没有抵抗之力,只能好言跟他商量:“你方便的时候,我能不能去看南南?”
乔赫轻扯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看过?”
说完便径自上车。
-
隔天下午到黄教授的课题组实验室,一上楼就听到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你今天又去做家教啊?”
“今天周五嘛,我得看着小朋友把周末的作业写完。”
“你这兼职也太爽了吧,就看个五岁的小孩儿写作业就能拿那么多钱!这种好事怎么就摊不到我身上呢,按理说我这颜值也不比你低啊。”
是黄教授的两个研究生。
冯媛摸着自己肉嘟嘟的圆脸,大言不惭道,“我这长相最有孩子缘了,肯定比你招那小孩儿待见!”
李倩拿着一只木簪子在脑袋后面盘头发,五官精致又擅打扮的女孩子,细心描摹过的眉眼间泄露几分不易察觉的骄矜。
“好啦好啦,我现在跟他们相处得还不错,毕业之后应该能直接进公司,到时候一定推荐一下你。”
“这可是你说的!”冯媛捏起她一缕头发,“这一撮漏了。”
“哎!”李倩有些烦躁地将头发拆掉,蹙眉道,“这簪子真难用,我按着教程做的怎么还是弄不好啊?”
“你干嘛非用这个盘头发,一根破木头,连个珠子小钻什么的都没有。”
“你懂什么!”李倩站起来,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正要再试,看到司真进门,立刻扬起笑脸,“司老师。”
司真点点头,转身进了黄教授的办公室。
谈完事情出来,李倩已经盘好头发,脏兮兮的实验服也已经脱下,换上了一件很好看的修身连衣裙,正对着镜子涂唇釉。
“诶你得了吧,”冯媛奚落道,“你到底是去给小孩儿做家教,还是应聘人后妈?”
李倩没好气地踢了她一脚。
司真回公寓换了身衣服,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小方盒子。
里面是一条浅蓝色的手绳,串着一颗足金的小马串珠——她买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到校门口打了车,司真坐上去,还没关门,听到有人喊着:“司老师!”
是李倩,她背着一个小挎包,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弯腰冲着车里的司真热情洋溢地笑了笑:“你去哪儿啊?”
小姑娘暗示意味明显,司真也不介意带她一程,便道:“先上来吧。”
“谢谢。”
李倩上了车,第一件事就是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检查仪容,看完了才问司真:“司老师,你到哪边?我去沂淮区,江畔别墅那儿,不知道顺不顺路?”
司真看了她一眼。
无意间听到的那段对话猛然从记忆区跳出来:小朋友,五岁……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顺路。”司真说,“我刚好也去那边。”
“那太好了。”李倩把镜子收进包里,笑盈盈道,“我在那儿做家教,黄老师帮我介绍的。”
江畔别墅是有名的富人区,安保严格。
出租车停在路边,司真看着青春洋溢的小姑娘雀跃地小跑过去,刷了门禁卡,径直入内。
她在车里又坐了几分钟,才终于鼓足勇气下了车。
保安一个接一个不耐烦的问题让人头昏脑涨,司真凭着记忆拨出白太太的号码,很快通了。
这个别墅区是余家的产业,听完电话保安的态度立刻180度转变,连忙放她进门,赔着小心问需不需要开巡逻车送她过去。
司真摆手拒绝。
17号是位置最好的几栋别墅之一,就在江边上。一路走过去,沿途的风景并没有多大变化。
白太太已经在门口等候,穿着一件很宽松的裙子,衣摆一直盖到脚踝。肚子微微隆起,腿边还站着一个白嫩嫩的西瓜头男娃。
那时候稚气未退的小女人,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身边一个一个的朋友,不是有了宝宝就是已经在准备结婚,都有了自己的家庭。直到此刻司真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时间真的过去很久了。
“你终于回来了!”余尔喜出望外地向她跑,司真连忙快步走过去。余尔抓住她的手,眼眶却突然红起来,“好久不见啊……”
关于这个别墅区和白太太的记忆一下子苏醒,司真眼睛也有些泛酸,却笑着道:“好久不见。”
两人泪眼相对,这时候,旁边的男娃昂着头,很机灵地打招呼:“阿姨好,我叫白少言,你可以叫我言仔,也可以叫我言言。”接着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小大人的样子说:“很高兴认识你,嗷~”
他比南南要小一些,看起来三岁多的样子。司真被他可爱的尾音逗笑,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进了屋,司真小心地扶余尔坐下。一别几年,太多话想问想说。
白少言自个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玩乐高,也不出声打扰。
直到家里的阿姨过来提醒:“司南小少爷来了。”
余尔下意识看向司真。
那个复杂的眼神司真甚至没来得及看懂,几乎是在同时,门口进来一道小小的身影。
乔司南从玄关处走进来,目光落在余尔身上,嗓音里带着一点依恋:“余阿姨。”
接着注意到余尔身侧的司真,便直勾勾盯着她,不动了。
司真没想到他会来这里,一时间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
“哎呀!”一旁玩玩具的白少言忽然跑过来,抱住余尔的大腿,盯着乔司南嘟囔:“司南哥哥又来跟言言抢妈妈了。”
童言无忌,却令司真愣住了。
乔思南却没有生气,一只手里紧紧捏着一支月季花,把书包里放到地上,拿出一小罐彩虹颜色的糖,走过来递给白少言。
三岁的小朋友立刻被糖收买了,一手抱着糖罐,一手热情地拉着乔司南:“哥哥我们一起玩!”
余尔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自己去玩。”
除了开头的一声问好,乔司南一直没再说话,对比白勺言的天真活泼,太过安静。
想到乔赫那个性子,教出来的孩子果然跟他如出一辙。心疼有,愧疚也有。
司真声音温柔地和他说话:“南南你好,又见面了。”
乔司南看着她,又看了看余尔,有些犹豫的样子。片刻后,忽然转身跑了出去。
司真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眼余尔,起身跟了出去。一直走出余家的大门,才看到乔司南的身影。
就在别墅外面的马路上,正探着右手伸向花丛中一支开得正艳丽的月季。
月季有刺,司真担心他受伤,忙跑过去。
乔司南已经摘下了花,转过身。见她走过来,便将左手里一直攥着的那枝花递给她,眼里有一点点羞怯。
那枝是他之前摘的,花枝上的刺已经都掰干净了。心情有些复杂,司真接过:“谢谢南南。”
她拉起他的手看:“有没有受伤?”
还没来得及检查就被他挣脱开,将手藏在背后,说:“没有。”
司真心里很不是滋味,握着他的手臂,柔声道:“男孩子在外面要坚强,但是在阿姨这里,可以稍微柔弱一点点,”她用手指给他笔划,温声哄着,“好不好?”
乔司南点了下头,这才把手伸出来给她看。
食指的指肚上被刺扎了一下,一点点的红。司真看向他手里另一枝还带着刺的花接过来,“这枝是送给余阿姨的吗?我帮你把刺弄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