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的双拳缓缓松开，双肘撑膝，两个手心抵在了额头上。
医生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没有再打扰他，先行离开。
双目失明……
她的眼睛那么漂亮，看着他的时候，不管生气还是欣喜，淡漠还是疏离，仿佛会说话一样，即便她不开口都能表达出情绪。
那双眼睛，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怎么可能！
他忽的站起来推门而入，走到床边。
床上的女人，脑袋和眼睛都缠着纱布，面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霍云霆的心情，无以复加的复杂，按理来说，陆朝阳现在这样完全是咎由自取，他该高兴才对，
可是他骗不了自己，难受，他真的很难受。
相比之下，他可恶的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继续烦他。
霍厉轻手轻脚的走进来，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陆朝阳。
刚刚听到护士们议论，她伤到了眼睛……
“霍厉，封锁消息，然后给我查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云霆出声吩咐，他清楚记得安宁小区就有一个花坛，事发地点应该是在那里。
他不信小区里面还会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所以必定是人为！
“是！”
霍厉压低声音应了一句，抬脚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门。
病房里很安静，旁边放着心电监护仪，他能清晰的看见她的心跳。
这么快……
也不知道她那颗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霍云霆在病床边坐下，手就像不受支配一样伸进被中，轻轻包裹住她的小手。
目光一直看着她，眨也不眨。
——
渐渐，夜深了，月亮悄然升起，星空璀璨，可病房里面只能听见心电监视仪的声音。
这样的夜色，不知道陆朝阳以后还看不看的见。
平时看上去只会溜须拍马的霍厉，事实上是个行动派，做事快很准，从不拖泥带水。
他办完事回到病房，手里还提着一只保温桶。
霍云霆抬手起身，示意他出去说。
霍厉放下保温桶的同时，瞥了陆朝阳一眼。
这下有人死定了！
深夜的走廊十分清冷，还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两人在浅淡的灯光下站定，白色的地板上，两人的身影渐渐拉长。
霍厉面色严肃的禀报结果，“霆哥，肇事者已经找到，人也招供了，是一个陪酒小姐雇他去撞的人，我查了下，墨珊！”
墨家都已经毁了，这女人还不老实，以后的日子更不会好过了。
很可能，连过日子的机会都没了。
霍云霆眸光微眯，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弥漫，又快速消散。
看似平静的海平面，往往都是暗涛汹涌。
眼下的霍云霆，所有的心理支撑都在被矛盾百般折磨。
最恨的人，同时又是他最爱的人。
他希望陆朝阳得到惩罚，又想她能好好活着。
这个时候，他急需要一个发泄点，而墨珊好死不死，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霆哥，有什么打算？”霍厉已经跃跃欲试了。
正文 第489章 489、霍云霆，你别吓我
“该怎么办你心里清楚，交给你了。”
“放心。”他一定会好好玩的，“霆哥，你记得吃儿东西。”
霍云霆没再说话，交代完，掐灭烟蒂扔进垃圾桶，转身回了病房。
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但在病房里，很快被药味取代。
他不想吃东西，就这么静静望着她惨白的小脸，一夜静默无言。
天色渐渐翻出鱼肚白，床上的陆朝阳似乎动了下。
意识渐渐恢复，陆朝阳率先想到的是那辆面包车不顾一切朝她撞来的画面。
心里一激，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全身都疼的厉害，情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气。
霍云霆撑着脑袋微眯着，感觉病床那边传来声响，就立刻清醒。
“你醒了。”
陆朝阳听到他的声音，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有霍云霆在身边，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
不过屋里这么黑是怎么回事儿？
陆朝阳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霍云霆，你怎么不开灯？”
“……”
他默默抓住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出那个事实。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陆朝阳那根神经又一次绷紧，慌慌张张的问道，“霍云霆，你别吓我，说话啊！”
这期间，她另一只空出手，摸向了自己的眼睛。
纱布……
她眼上敷着药……
“我看不见了，是不是？”她声音轻轻的，不见大起大落。
看来电视上演的都是假的，人在厄运当头的时候，第一反应原来是这么的平静。
因为难以相信所谓的现实。
“会有合适的眼角膜出现。”霍云霆轻抚着遮住她双眼的纱布，“一定会有。”
一句话，却成功拉回了陆朝阳游荡的意识。
现在不是黑夜，也不是没有开灯。
她是真的，瞎了。
一股狂躁不安的情绪涌上胸腔，陆朝阳原本终于可以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撕心裂肺的发泄所有情绪。
可到头来，她发现身上的力气不知不觉间，已被抽的干干净净。
躺在床上，陆朝阳缓缓松开了他的手，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身上被碾碎一般的疼，远不及心中的压抑。
她一直渴望自由独立，而且认定自己早晚会跟霍云霆分道扬镳。
现在看不见了，她要怎么面对失去霍云霆以后的生活……
这个时候，霍云霆拿起霍厉送来的保温桶，忽然离开了病房。
陆朝阳没能看见，此时的他，脚步有多么的慌乱。
他无法面对现在的陆朝阳，那股复杂纠结的心情快把他折磨疯了！
她欠的债，要讨也是他霍云霆去讨，该死的墨珊，居然敢动她！
人看不见的时候，听力会变得十分敏感，陆朝阳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透明的泪水无声滑落，埋进了发间。
到底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
等霍云霆拿着重新温好的汤菜回来，陆朝阳姿势如初的平躺在床上，安静的就像没了生息。
她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平静，令人不安的平静。
听见有人进来，陆朝阳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霍云霆，是你么？”
正文 第490章 490、别怕，我帮你
漆黑无光的环境，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只有这个男人。
霍云霆从保温桶里拿出小碗，然后伸手握住了她。
“我在，先吃些东西。”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陆朝阳心静下来。
纵然身心有千万般不适，她还是顺从的被他扶坐起来，靠在床头的枕头上，转向他说话的方向。
“张嘴。”
霍云霆舀了一勺热汤，送到她唇边。
昏迷了这么久，陆朝阳确实很饿，闻着香味，听话的张开嘴。
想到很长一段时间连吃饭都需要人帮忙，陆朝阳蓦的鼻尖一酸。
“谢谢。”
她勉强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霍云霆抿了抿唇，继续给她喂饭，到了嘴边总会说一声，“张嘴。”
听着这一声声指令，陆朝阳只能机械的附和着。
饭后，霍云霆坐在旁边守着，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很不自在的抱着笔记本装出一副办公的样子。
实际上，一个字他都看不进去。
余光瞥见陆朝阳忽然掀开被子，双手试探性的摸向前，双脚也在到处乱探，似乎在找拖鞋。
霍云霆把电脑一搁，“你吭一声会死么？”
陆朝阳瘪瘪嘴，“只是不想打扰你工作。”
霍云霆弯身托起她的双腿，亲手将拖鞋穿在她脚上。
“想去洗手间？”
“……嗯。”
车祸之后，陆朝阳双脚第一次沾地，也是她看不见之后第一次下床。
在不熟悉的病房里面完全分不清方向，迷茫无助，还有一股深深的绝望。
霍云霆看着她摸索向前的动作，无声一叹，伸手扶住她的腰。
“跟着我走。”
“……”
陆朝阳只能完全依附着霍云霆，脚步却是畏畏缩缩，加上身上伤口疼的厉害，她行动十分缓慢。
那双小手一直不安的摸索着，她还没办法适应盲人的生活。
霍云霆推开洗手间的门，拉着她走了进去。
“到了。”
陆朝阳随之松手，心里却更慌了，陌生的环境里，她完全不知道位置在哪。
霍云霆看出了她的无措，忽然按住她的肩膀。
“别怕，我帮你。”
“我自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