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位超然的尊者并不像他表面那样难以相处,起码在沈洛面前是如此的。他会教导她规矩,却不曾斥责她没规矩,他会告诉她一些处事道理,却也没有强硬的逼迫她接受,只在她碰壁了吃痛了的时候,给她善后疗伤。
说他像冰,不是,像水,也不是。
很好懂,有时候又让人看不懂。
想读懂他,就生了好奇,生了好奇,便是沦陷的开始。
沈洛已经记不清那一个不是什么特殊日子的夜里,夜月下,是谁开始那个吻的。汹涌的瀑布遮去细碎的声音,波光粼粼的水潭里男人□□的身躯,夜里失眠披着外衣出来散心的姑娘……
沈洛也记不清她看见他背影和侧颜时是不是真的脚滑了,还是下意识屏住呼吸的任由自己跌倒水里靠近他……
他修长温热的手指,揽住她时臂膀灼热的体温,和胸膛微微的起伏呼吸。
她想听得真切一些,就将鼻尖靠近他的呼吸。
以及那个……
没有人记得要拒绝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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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修真者各处动荡。
从积云山秘境开启之日起,各地五大宗门及其余的小门派都出了不少动荡。
清云剑宗、葬花宗、逍遥派、无量佛舍、十三月楼……频频出现弟子突然暴起伤人的现象,其中不乏核心甚至亲传弟子。
葬花宗多为女子,情况稍少;无量佛舍大多修佛,佛法精深,倒是最快稳定了局面的,十三月楼则多是阴邪的法门,本身就差点被称为魔宗,出点什么事情别人也见怪不怪;倒是清云剑宗最受影响,派出的众多弟子相继出事,听闻宗门内元婴尊者也与徒弟一起被困在秘境内,已经派出长老前去打探。
这一场动荡,从积云山秘境的大动荡开启,由秘境关闭之后外部交战引爆,晃晃荡荡往整个修真界扩散……
极西魔境之地,一架三马并进的暗色飞车往大陆行驶。
在飞车的后方,密密麻麻的魔境大军像黄蜂出巢一般略过地界。
百年前正魔大战,由人族和魔修签下的休战协议尚未达到期限,魔修率先撕破条约,以突如其来的架势冲往大陆防线。
往积云山赶回的沈厌,路过几处州几处郡县之后,堪堪错过了某队魔族分队。
少年往树上一靠,吊儿郎当琢磨了一下,发现有些事情似乎提前了很多,比如莫名其妙的夏清榕,又比如提前了几年入侵的魔军。
他同夏氏一族有旧,半亲不近的血缘,在魔修面前掩盖行踪是很容易的事情。
然而他这会儿完全没想着去向宗门之类的通风报信。
一来,他曾经和宗门有旧怨,二来,该发生的估计已经爆发了。
沈厌召出飞舟,等确定那些人走了之后,加速往积云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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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上一次各大宗门派系齐聚,还是沈洛被沉潭的时候。
其实那种寒凉和抽筋拔骨的痛意,沈洛已经记不清,后来的任务世界里不是没有更痛的时候,但都能够忍,唯独那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痛一些。
想到他不在,就尤其的疼痛起来,寒潭的水混杂了寒冰,一点点凝固了她的血液,麻木已经是最舒适的感觉,最可怕的是一身血液僵硬凝结还只能保持清醒。
寒潭清脑凝神,寒气在经脉里撕搅,现在想想真是极好的搭配。
把她封入寒潭的长老面皮像老化的树干,一脸看垃圾□□一般的神色,那时候沈洛的视线已经模糊,却奇异的能够看清那长老的表情,夏清婉的嘲讽好像一直没有停歇,但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话,啧,和她这一世看见的那个清丽师姐完全不一样。
沈洛其实有些搞不清楚夏清婉的想法,论辈分夏清婉自己也是娄泽尊者的师侄辈,即便没有她沈洛,也轮不到姓夏的。
然而现在讲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幽绿的草叶在她眼前晃荡,一招一招,如小孩子的幼嫩的手,沈洛这才发现自己发呆了许久。
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在整个四周死寂的寒潭里,时间好像都凝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不知道来人会是哪一个。
其实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都并不知道了,意识被寒意搞得很难清醒,身体的触感也不像是自己的。
她只记得。最后没有人来。
她的躯壳浸透在冰里,嵌成冰雕,如果用法器砸一砸,也许会碎裂成块,连血液也流不下来。
他……也没有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考终于考完了_(:зゝ∠)_
之后日更,圣诞节之前应该可以完结,然后下一本可以保持日更。
现在还不确定是先更新《迪士尼男神》还是《玉里[重生]》。
小天使们可以在蜻蜓的作者专栏看看这两本的文案简介,说一下泥萌想看哪个嗷。
第113章 高岭之花的师尊大叔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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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在彻骨的潭水里。
没有化作灰泥,寒潭冰冻了她的躯壳,连腐烂入土都做不到。
这期间她的意识弥散了很多年,无意识的时候并不知道岁月流逝,但醒来的时候,就是有一种,“这个世间已经轮转了许久许久”的感觉。
后来她成了位面商人,以一腔茫然的魂魄,游走在不同位面的不同躯壳里。
那是很神奇的经历,科技、术法、兽族、星际……就好像她曾在的修真界众人追求升仙一样,不同的位面之上也可能有其他更加高级或者玄妙的位面。
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谁的故事里,也不知命运的转轮会把一切带往何地。
其实对娄泽的记忆,那时候已经模糊了,但成为位面商人的最大代价便是执念不得终,被位面平衡局出手保下的灵魂,不管经历多少世界,都不能忘记最开始的执念,永远渴望,永远得不到满足。
渴望力量的人疯狂提升能力,灵魂空虚的人不断收割魂魄,缺乏情感的人拼命交易情感……得到的越多,越空虚,得到的越多,越渴望。
沈洛想起最后终于遇见了娄泽的几个位面。
叶邵卓,那个在隔壁别墅默默站立的男人,炙热掌心曾经揽住她,为她处理烫出的伤痕;
永远悄无声息听从吩咐的影卫释迦,永远像影子一样跟在神色疯癫的帝姬身侧,银色的箭矢穿透他的胸腔,死时是他一生唯一一次展露人前。
丧尸病毒蔓延之后布满血丝的谭啸,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他说地震来了大家被疏散所以没有人群,他说“你的眼睛叔叔一个顶十个”……他的喉骨退化理智崩塌,还是没有伤了她。
……
最后记忆里逐渐清晰的是民国位面,那张属于宋涟城的脸,那个躯壳里住着娄泽恢复了的记忆。
位面动荡爆发之后雷劫狂暴,他的指尖流淌鲜血,他的脖颈、耳侧……相对脆弱的肌肤都裂了血线。
强行使用力量的后果……好一些是沉睡,一旦不测,就像是当年那个爱人灵魂破碎的位面商人前辈一样,难以挽回爱人的灵魂。
而她挡在了他面前。
再一次闭上的双眼,就像当年,她在他怀里,像残破的傀儡,没了生机。
其实那时候,沈洛是有些自私的。
太多的位面,永远挠心挠肺、求而不得的空洞太过折磨,她要娄泽好好的,她也不想再继续日复一日无止境的位面商人生涯。
她和雷劫正面对上,一方面在保护不容于位面法则的“位面流亡者”娄泽,另一方面,却是在赌和位面平衡局对杠的可能性。
她沈洛不是有资历有大批人脉的位面商人,她做不到像那个召集了众多同行一齐联名抗衡平衡局的前辈一样,将自己放在谈判的平等地位。
她唯有赌。
幸好她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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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之内,分隔传送的修真者终会相遇,争斗厮杀像过往那些秘境的情况一样,发生得理所当然。
修真界的资源争夺从来弱肉强食,在保证不被其余宗门抓住,没有证据不怕寻仇的时候,人命也就不那么可贵。
滞留在秘境起始点的部分修真者并没有注意到沈洛的清醒。
时不时有人醒来,也有人一直没有醒来,醒来的人有的去了传送阵,有的滞留不前。
首先发现沈洛清醒的自然是围在她周围的男人和两只老虎。
男人抬手布下阵法结界,做出原地休息的架势,有人注意到了,也没有很当一回事,他们还在相互警惕交换信息,估计前往夺宝的风险和可能性。
当你昨日还对着一个人暗自揣测,转瞬脑海里多了和这个人几世纠缠的记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即便在这场幻境里回想起从前的记忆,沈洛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这块洞天空间,看见一手固定住她肩膀一手摆着护持架势的师尊,她依然有点,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
师尊的这张脸,真要深究起来,她有数个千百年未见了。
叶邵卓的眼眸,释迦的唇珠,谭啸的动作……拆分来看都是他,又都不是完整的他。
而从娄泽的角度看过去,第一眼,他就确定,这不是沈洛,又是沈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