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纪品柔喉咙干涩，好像滚着沙砾一样难受，但还是决定把一切都挑明了说，“当年孩子的事，不但在我的身上留了个疤痕，还留了一个后遗症。”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地暗下去，情绪也变得十分低落。
陆品川是多么精明的人，结合方才的种种，再一想她现在的犹豫，瞬间就明白纪品柔要说什么，贴着她的肩膀的颈项吻了吻，开口，“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你不知道……”纪品柔摇头，坚持要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语毕，突然安静了下来，等着陆品川的反应。
然而他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反问，“你很喜欢孩子？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我有种？”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不说我是图你的身材！”纪品柔真是无语，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严肃纠结的话题，他能扯到那么远去。
“既然不是把我当成精~子库，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
“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吗？”纪品柔沉寂了下，没忘记当年她怀孕的时候，陆品川的各种期盼。
“我从来就没有很喜欢小孩，我只是喜欢你生的小孩。”陆品川说着，突然用力咬了下她的肩膀，“不要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个不重要的理由，避着我，让我光棍这么多年？纪品柔，我看你是皮真的痒了吧？嗯？”
第2157章 几乎望不到底
说着，还轻~佻地捏了捏她的细腰。
纪品柔知道他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想让她陷在过去的痛苦里才这样说的，也知道失去那个孩子对陆品川来说伤害有多大，否则他不会专程在寺庙里替孩子立个牌位供着。
对他们来说，孩子就是心口的刺，深深地扎在肉里，和血骨混在了一起，轻轻一碰就会疼。
只是纪品柔既然已经决定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就不会回避。
她已经决定要把一切都告诉，哪怕会难受，哪怕会痛。
暗暗吐纳一番，将胸口翻腾的情绪压下去，她把话题转回来，“陆品川，你不用扯开话题，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
她的话让陆品川忽然变得沉默，除了浅浅的呼吸和心跳，不再有任何的声响。
纪品柔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陆品川说话，不由开口打破沉默，“你睡了？”
她问着，轻轻地转过身去，对上了陆品川幽暗深邃的眼瞳——
原本就极深极浓的眼此刻更是像染了墨一样，几乎望不到底。
纪品柔依稀能在他的眼底，看到一闪而逝的伤痛。
瞬间明白，陆品川和自己一样，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也忘不了那个他们无比期待的孩子。
胸口像压了巨石一样压抑难受，睫毛不由自主地颤动了几下，纪品柔伸手，摸上深隽的脸颊，声音虽低，但在安静的空间里却异常地清晰，“那个孩子，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这辈子唯一一个，以后，我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你明白吗，陆品川。”
“这就是你避着我这么多年的原因？”陆品川重复，声音里含着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压抑，扣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纪品柔没有正面地回答，“易将军的妻子早逝，只有阿姨一个女儿，阿姨又只有你一个儿子，跟我在一起，你会让他们失望的。”
“不是还有楚楚么？她也是我妈妈生的？”陆品川叠着她的手，宽厚的掌完全将她的手罩在其中，轻轻地揉~捏着，“难不成你还有重男轻女的观念，觉得楚楚生的孩子和易家没关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陆品川瞪着她，有点生气，“你以为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孩子？孩子没了，就会把你给踢了？”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陆建国当年做的那些事，让她心里对陆家、对他这个陆建国的儿子怀有恨意，才会躲着这么多年，却没想到是因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
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六年的时间，她就为了这么一个理由，避着自己……
陆品川不由想，如果不是因为方楚楚和上官御阴差阳错地在一起，无意中促成了他们的相见，这女人是不是打算就这样避下去，一辈子都不出来见人？
照她的个性，这个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一百！
虽然两人已经见了面，那种可能性不再，但陆品川还是生气。
第2158章 目光幽深得有些吓人
纪品柔看了他一眼，叹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陆品川怒着眉问。
纪品柔无言，怎么觉得他们有种在演穷摇剧的感觉，反反复复都是这几个问题，“你可以不在乎我不会再有孩子，阿姨呢，易将军呢，他们怎么办？你怎么跟他们交待？”
“生活是我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陆品川哼了哼，一点也没把这件事搁在心上。
“易将军和阿姨都喜欢小孩。”他们曾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提到过孩子，希望她和陆品川在一起后，能多生几个，这样易家也会热闹一点。
如果陆品川跟自己在一起，就没办法完成他们的心愿……
“御和楚楚已经生了两个小孩，够他们忙的了。”
“可是……”
纪品柔还想说些什么，陆品川却打断了她，目光幽深得有些吓人，“一直纠缠这个问题，你是想借着孩子的借口，反悔答应过的事？”
“……”纪品柔，“我没有，你干嘛老是屈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易将军和阿姨那边……”
“他们那边由我来解决，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大掌托住她的后颈，将人按到肩膀上，轻靠了一会儿，陆品川才开口，“三十一岁其实不算老，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但我有时候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过去的六年对我来说，像六十年，每秒都在煎熬。我经常想，陆建国害死了我们的孩子，而我却因为身份什么事也做不了，你一定是很恨我，才会一直避着不肯与我见面……”
“没有的事。”纪品柔摇头，手攀上他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消瘦的背，“你是你，陆建国是陆建国，你没必要把他做的事揽到身上，对你不公平……”
“既然不是陆建国的问题，那就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陆品川强势地打断，为这个话题做了结尾，“除了孩子的事，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没……”纪品柔摇头，就这一件，已经压得她承受不起，六年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在半夜惊醒，冷汗涔涔地看着一室的黑暗发滞，再来一件，她怕自己受不了。
“那就乖乖地睡觉，什么也不要想，明天起来就把这件事翻过去，专心想想怎么跟南老太太说我们之间的事。”
“……”纪品柔沉默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介意我不会生？不会觉得遗憾么？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你以后留在我身边，不要到处乱跑，就不会。”陆品川把人从肩膀上拉出来，低头吻她的唇，“我对孩子没有太执着的要求，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必刻意。”
纪品柔想说他现在觉得没有孩子没关系，年纪大一点呢，看着身边的战友、同事都有孩子，他却孤零零的，膝下无子，到时候怕是想法会变的吧。
可看着陆品川坚定的眼神，纪品柔瞬间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她相信陆品川不会介意，一辈子。
第2159章 突然就发病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过去二十六年的种种，记忆的碎片里除了奶奶、楚楚、陆品川和几个朋友，几乎就没有让人愉快的事，充斥着陷害、复仇、伤害、血腥、怨恨……
过去纪品柔甚至不敢去回忆，怕自己会在那个黑色的记忆泥沼里越陷越深，然后突然就发病。
有时候纪品柔甚至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上天就这么见不得她好，像是怕她不够凄惨似的，把全世界黑暗的事全都往她这里塞——
最亲的母亲在她眼前被凌~虐至死，爷爷车祸身亡，孩子留不住，奶奶也意外离世……
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没那么灰暗。
她身边不是还有几个好朋友，还有楚楚么。
现在，不但多了南家人，还有陆品川。
想着，纪品柔忽然觉得，过去那一切，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心中的阴霾散去，她贴着他的唇轻啃了几下，忽然又退开，叫他的名字，“陆品川。”
“嗯。”他轻轻地应了声，双臂始终揽着她没有松开。
“就算易将军和阿姨介意，我们以后也不分开了，一直都在一起吧，哪怕不结婚也没关系。”
“不结婚也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又想跑了？”陆品川蹙眉，不喜欢她这样说。
“没。”纪品柔摇头，“反正以后结不结婚，或者你结婚了也没关系，我都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陆品川这下听明白了，敢情她这是做了二手准备，打算他的家人对这件事有意见，就让他娶别的女人，再把她养在外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