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姥姥难当 完结+番外 (壹佰一十一)

　　“道道道……道可道，非常道。地道天道人道剑道黑道白道……”
　　我得在潜移默化中教会燕赤霞哼这首主题曲调调啊~争取做到尽善尽美，万无一失！嘤嘤嘤……简直被自己的敬业精神所感动！
　　沿着一水儿的槐树一直走，走到千年榕树底下，我就能找到小倩和小青。槐树总是鬼气森森，以前住在隔壁的奶奶就说，槐树半边鬼，买房置地安坟方圆十里千万不要栽槐树！当下看来，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你难道……事迹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吗！？”
　　我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两个人的争吵声，更确切说来，是两只女鬼的吵闹。
　　小倩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看来复原得很好啊~我很满意老妖怪的治疗，这几日对于他压迫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啦！
　　“哼！死的只会是Ta！我警告你！聂小倩！若是你……告密……求……不能……死不……！”
　　小青的声音忽大忽小，我听得并不真切，不过似乎火药味挺浓，“告密”两个字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告什么密？糊里糊涂的，也不讲清楚。
　　我轻轻移动着脚步，希望听得更清楚，完全没注意旁边这株枯槐树上一只黑不溜秋的乌鸦猛的俯冲过来！目标明确！啄食我手里提着的葡萄！
　　说时迟那时快！我连忙机智地撩起裙子下摆一裹，好不容易从老妖怪手里私藏下来给我家小倩小青补充维C的，怎么能让你区区一只丑乌鸦给夺了食？太小瞧我了！
　　小青和小倩此刻自然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两人寒着脸，相互背过身去，抿嘴不再言语。
　　呵呵。怎么一个个都是大爷等着我伺候？
　　“你们刚刚吵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你们嚷嚷了。”我笑着走过去，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寒冰气氛。
　　小青毫不客气地接过我手中的葡萄，路过小倩时还示威性地撞了小倩一下。然后在一个树杈间坐下，面无表情地吃起了葡萄，葡萄籽吐得到处都是，一双眼眸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倩。
　　“呃……你们不会是为了争姥姥我的宠爱而唇枪舌战，吵得不可开交被？”话说出口我自己都不信，讪讪地干咳了两声。
　　“姥姥~~小倩似乎有不得了的事情要说给你听，与你做交换呢！”小青讥诮地冷冷说道。
　　“什么事情？交换什么？”
　　我疑惑地望望小倩，小倩瞥了一眼小青又别过头不敢看我，也不回答我。
　　我诧异望向小青，小青瞬间收敛了眼中盛气凌人的架势，不自然地笑看着我，意味深长。
　　“小倩，那晚伤你的是燕赤霞吧？你难道不是想求姥姥替你报仇，杀了燕赤霞。然后从此你就忠心耿耿为姥姥服务，不生二心，再也不提转世投胎的事吗？”小青拿捏着语气，耐人寻味地说道。
　　小倩深深看了一眼小青，而后柔柔弱弱点了点头，秀秀气气道：
　　“求姥姥为小倩做主。”
　　我的心麻麻酥酥，傻愣愣点了点头，“哦~好的好的~你身体才好，来来来~姥姥给你带了不少大补的食膳！纯天然，绝对绿色环保！”
　　养女鬼就是好，这种饭菜她们嗅嗅味道就饱了~多节约成本啊！心中不由得默默夸赞一句！前姥姥实在有先见之明！
　　两女鬼和好，默默“吃”着饭，我静静看着她们二人，神情有些淡漠复杂，她们在算计的是什么？小倩被小青威胁的又是什么？怎么事情又变得很复杂了呢？
　　“小青。”我嘴角一勾，笑得眉眼弯弯，显得一派和气。
　　“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后山好好照顾小倩，她刚刚度过死生大劫，身体虚弱。后山除了些鬼怪精灵，没有其他威胁，你们暂时不用回兰若寺。”
　　小青抬头看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如果小倩出了什么事，姥姥我会很伤心的~黑山老妖也会很生气的！你也知道姥姥已经将小倩许配给他当十七夫人了，对吗？”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笑着眨眨眼。
　　小青一愣，垂眸笑着点了点头，“小青知道了。”
　　小倩不知怎的，好像又被七尺精钉盯住，面如死灰，忽地拉住我的衣袖，“姥姥……黑山老……”话说到一半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放心，到时候了，姥姥会来接你回兰若寺。”我眸光闪动，默默小倩的脑袋。
　　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你会遇上你的良人宁采臣，他会许给你此生的幸福与欢愉。
　　天色昏暝，成群结队的乌鸦飞回千年榕树上的鸟巢，成百上千的翅膀扑棱之声不绝于耳。
　　我拎着食盒，故作轻松地哼着“道”不完的小调，一步步沿着原路返回。
　　身后的黑暗瘴气中，数不清的漆亮的乌鸦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远去……
　　***
　　夜已深，山中凉风习习。
　　我还尚未踏入兰若寺寺门，就听见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吟李太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有些吃惊，是老妖！忙一溜小跑进去。
　　跑到院子里时诧异地发现，一身灰黑粗布衣裳的燕赤霞今晚也没有下山，正抱臂站在院中看着正舞剑的老妖，眼中流露出暗暗的欣赏之色。
　　一手剑，一手酒，身法翩若游龙，一首《将进酒》吟得少了几分激越，多了三分桀骜不驯的豪情和孤高，那双上挑的慵懒凤眸醉意朦胧，却又好似清明无双！
　　院中酒香弥漫，海棠花香醉人。
　　连文弱的宁采臣也醉醺醺地坐在台阶上，两手托着下巴，两眼迷离地望着月下舞剑的老妖，痴痴呆呆地笑着。
　　我皱眉挪过去，越靠近台阶处，酒香愈发浓郁，心神摇动，不免有些头晕……
　　“呆子！你喝酒啦？”推推宁采臣。
　　“唔……？灼衿你飞……飞来啦？我……我没……没喝酒哦~快看！宋……宋公子还会舞剑呢！真……真是文武全才！文武全才！”呆子宁采臣居然闻着浓郁酒香两眼一翻，面色酡红，醉晕过去！
　　我窘……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吟唱声音调一转，尾音低沉，带有几分潇洒几分无奈。
　　这是我才注意到宋老妖手中的俨然就是燕赤霞的黑煞古剑！
　　诗歌一顿，正此刻！人影和剑光一闪，刹那间，剑尖直逼燕赤霞！
　　燕赤霞眸光一顿，身形却不移分毫！不过眨眼间发生的事！
　　寒气森森的剑气划破燕赤霞的黑色衣襟，剑锋稳稳停在了他的胸腔前，里面那颗心脏还在以平稳的节奏跃动着。
　　老妖怪手中的剑只需再往前刺半分，燕赤霞就完蛋了。
　　凉风徐徐，万籁俱寂。
　　我吓出了一声冷汗，咽了咽口水。
　　那柄剑懒懒往前一刺，抵在了燕赤霞胸膛之上。
　　宋老妖笑了，一向面无表情的燕赤霞居然也笑了！
　　那是一种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笑，冲散了一切动人心魄的惊险和不安。难道这两个人成朋友啦？
　　“燕兄，杀敌制胜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一刀劫杀！杀人者了当，被杀者也痛快。”宋老妖剑鞘一转，笑着将剑还给燕赤霞。
　　燕赤霞接过剑，也顺道接过老妖手中的酒坛，仰头“咕哝咕哝”畅饮一口！豪气万千！
　　宋老妖双目炯炯地看着燕赤霞，眼眸深处隐约闪过一丝惊憾讶异。
　　俄而释然大笑道：“我活了这么久，倒是第一次遇上能与我同饮浮生尽的知己！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畅快淋漓，不胜欢喜。
　　我的心中却是惶急，宋老妖这话实在像是留遗言，心中有一个清晰的意念挣扎着似乎要惊动我苟且的灵魂。
　　老妖眼波流转，望向我时先是一怔，低眉敛目浅浅笑了一声。
　　他的心思深邃如浩瀚星辰，一切都好似被掩藏在初冬的浓雾之中，神秘难以捉摸。
　　廊下摆了数十大小不一的黑陶酒坛，老妖负手优哉游哉走过来，路过我时，伸手在我脑袋上拍了拍，以一种只有我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低低说道：“我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不作数过？”似呢喃似无奈，也真的好似一个父亲对百般刁钻的女儿的娇宠。
　　我一怔，他说的是救下小倩，还是帮助我完成“剧终”？我不懂。
　　他一扬衣袍，慢条斯理地席地而坐，从衣袖中拿出骨扇，一个个酒坛敲过去，里面酒水有深有浅，发出伶仃的声响。
　　他稍稍试了试音调，然后漫不经心地敲打起来。
　　曲调清、缓、脆。
　　燕赤霞展颜爽朗一笑，一时也是兴起，随曲舞剑，朗声吟道：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一扫老妖先前的淡淡愁绪与彷徨，甚至是老妖都好像受到了蛊惑，直起身子笑着合诵道：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尔同消万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