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远处隐约传来歌舞取乐之声。
而此处,灯火阑珊,琉璃宫灯映射出朦胧的光,似迷雾重重。
两位女子默然对立,相视不语,又各怀心思。
………………………………………………
金国的夏日比宋地凉爽些,女子们多爱出门走动。
或是打马,或是挥鞭。或于街市游荡说笑,总是热热闹闹的。
“诶!都听说了么?”一女子垂着两根发辫,满头金银,显然是位金国贵族少女。
只见她神色有趣,又憋着闷笑一声。
同行的伙伴朝她轻打一下,笑道:
“自朱妃寿辰回来,可不都在议论么?谁能不知?”
“我看啊!就是汉人矫情!”一女子翻个白眼,“扭扭捏捏之态,勾得皇上一愣一愣的。”
“你们说,乌林侧妃也没作甚,怎的还惹得朱妃发火呢?”
“谁知道!”一女子摇头,“侍女们隔得远,谁知二人说什么?”
“闻说初时还好好的,也不知怎的,朱妃没来由地,指着乌林侧妃便羞辱!”
一女子鼻息哼了一声:
“她一介汉妃,嚣张什么!”
另一女子轻笑,酸道:
“人家可是大才女,文雅着呢!谁知脑子怎的长的?想来,总是与咱们不同。”
话音刚落,众少女便哈哈大笑起来。
时有路人行过,也不过侧目看一眼,并未见出惊讶来。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热热闹闹的。
况且女子们聚在一处,又爱说些无谓之事。不论金国或是宋地,似乎都没什么不同。
朱妃端坐轿中,侧耳听着这一切。
轿帘掩映,她自缝隙中瞧几眼那些少女。
一时间,又想起自己在汴京的日子。
家乡的那些女孩子,不也是如此么?
口无遮拦,嚣张得很,成日横冲直撞的,也不知什么叫负责。
她有些恍然,只低头一笑,倒觉出她们的可爱来。
大抵是年光易逝,兀自感慨罢了。
“娘娘,”轿中侍女不服道,“她们那样说,也太过分了!”
朱妃摇摇头:
“那没什么。能说自己想说的,也是件幸事。”
侍女撇撇嘴:
“娘娘就是太心软!若皇上知晓,看不处置她们!”
朱妃笑笑不语,起轿而去。
金人的皇帝,怎会为了一介汉妃,而处置金人的贵女呢?
朱凤英心头万分明白。
她这位汴京第一才女,在金主眼中,不过是个用来羞辱大宋的玩物。
但……
玩物丧志。
朱妃神色沉了沉,闭目不言。
………………………………………………
自朱妃的生辰归来,已过了几日。
关于朱妃羞辱袅袅的流言已渐渐淡了。毕竟事不关己,茶余饭后闲聊一阵也就罢了。
可九王府中,下人之间还暗黢黢地传。
那位乌林侧妃本就来历不明,如今又与朱妃结怨,不得不教人好奇。
袅袅托腮望着窗外,窗棂上悬了只雪白的鹦鹉,盈盈可爱。
它学舌地唤着“侧妃安,侧妃好”,可袅袅却丝毫没有兴致。
侧妃……
自己真是这个侧妃么?
她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
那日在宫中,朱妃没来由的推了她一把,袅袅险些跌倒。
侍女们皆在百步之内,无不惊讶!
那是众目睽睽啊!
便是再任性、在生气,也不该对王爷侧妃动粗啊!
况且,乌林侧妃似乎什么也没做!
袅袅记得朱妃的模样。
她高扬着头,眸子瞥下来:
“你以为长得一副面孔,你便是她么?回去告诉完颜宗廷,我的表妹,我自己认得!”
说罢,朱妃转过身,渐渐凑近。
袅袅本能地退了几步,朱妃却忽地靠近耳畔,耳语道:
“好好想想自己是谁。祁莨,是忘了冯婴么?”
这份语气又不似适才的暴怒。
朱妃又立直身子,轻声道:
“对了,与你打个灯谜——何以解忧。猜人名。”
说罢,她华服一挥,扬长而去。
唯留下不明所以的袅袅,与惊惶奔来的玉戈。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凤凰台上忆吹箫1
朱妃看着像个疯子,却又不似真疯。
她的话,究竟是何意思?
冯婴是谁?
祁莨是谁?
还有那个灯谜……何以解忧……
“何以解忧”又是谁呢?
朱妃不揭底,是真要自己猜么?
可这谜底,会不会又是一个谜呢?
一连串的疑问环环相扣,一个接着一个,直教人闪躲不开。
袅袅只觉脑仁都快炸了!
旁人只当她是受了羞辱,脸皮挂不住,故而不愿出门。
殊不知,她心头装了那样多的事,哪还有精神出门呢?
“侧妃,”忽闻得玉戈的声音,“大夫来复诊了。”
袅袅蓦地一愣,倒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
病人!
对呀!她是病人!记不得过去之事,可以治啊!
袅袅忽而来了精神,兴冲冲地起身相迎。
自她苏醒,便要日日对着大夫,还从未像眼下一般期盼。
大夫见她行来,笑了笑:
“侧妃今日气色不错。”
他瞧着古稀上下的年纪,笑起来慈祥又和蔼。
袅袅亦含笑:
“那要多谢大夫的医术。”
老大夫闻声愣了愣,转而摆手道:
“都荒废了。”
众人只当宋人大夫谦虚,并不作他想。
可袅袅听着,却有些不同的意味。
这大夫正替人治病呢!怎说医术荒废的话?
要么是位实在的庸医!可连日来,袅袅的身子好转,全靠他调养,也不是假的。
要么……
便是觉着自己的医术无用武之地。故而才说“荒废”二字。
袅袅暗自打了个激灵。
这大夫是宋人,朱妃亦是宋人,二人都有些奇怪。
莫非,又多一个秘密?
袅袅呼出一口气,霎时又觉得精疲力尽。
“侧妃?”大夫唤道。
袅袅一愣,这才回神。
他指着她的手腕,含笑道:
“脉。”
袅袅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这才将手放上脉枕。
“对了,”她看着老大夫,“连日来多亏大夫,还未请教遵姓。”
老大夫诊脉的手指忽而顿了顿。
他含笑道:
“老夫姓薛。”
“哦,”袅袅点头,“原是薛大夫。”
双手诊过,薛大夫方起身收拾药箱,一面道:
“侧妃已然大好了,吃着药也就是了。”
袅袅蓦地微怔。
既已大好,为何还要吃药?
这位薛大夫,还真是奇怪!
袅袅正欲开口,忽见着玉戈在侧。
她抿了抿唇,方道:
“玉戈,我让炖的梨,可坐着火么?”
玉戈一脸愣然:
“侧妃何时要炖梨?”
袅袅撇撇嘴:
“是我失忆还是你失忆,这也不记得!还不快去,我午后要吃呢!”
玉戈看看薛大夫,有些挪不动脚。
“愣着作甚?”袅袅道,“等着王爷回来炖么?”
玉戈背脊一僵。
王爷太不好惹了,又是侧妃的事,指不定怎样训自己呢!
她头一垂,灰溜溜地便跑开了。
见玉戈出了屋子,薛老大夫又继续收拾药箱。
他摇头笑笑,只道:
“侧妃要问什么?”
袅袅像个被看穿心事的孩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薛老大夫,”她试探道,“你说,我的病真好了么?”
薛老大夫点点头。
“可为何要吃药?”她问。
薛老大夫关上药箱正要走,忽顿住脚步。
他沉吟,只道:
“吃药,是因着侧妃不记事,怕你头疼。”
“那还是病吧?”袅袅拦着他。
薛老大夫蹙眉:
“算是吧。”
袅袅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既是病,为何不治?”
薛老大夫垂下眼,心头越发揪成一团。
何止是不治!
他深蹙着眉,不愿抬头:
“老夫才疏学浅,不会治。”
袅袅近前一步,学着朱妃的逼视,只道:
“是不会治,还是不敢治?”
薛老大夫背脊一僵,退后行了个揖礼:
“老夫惶恐。”
惶恐?
惶恐,不正是不敢之意么?
袅袅打量着他,一时有些瑟瑟发抖。
他不敢治!
谁让他不敢治?
她双手在袖中紧紧攒成拳。
除了完颜宗廷,没有旁人!或许,还有王妃!
袅袅又看向薛老大夫,他始终不曾抬头。
一个人垂着头无非两个缘故。
一是害怕,二是羞愧。
而眼前的老人,更像是后者。
袅袅深吸一口:
“你是谁?”
薛老大夫一瞬绷紧了脸。
他蓦地抬头,皱纹被撑得就要断裂。
“你记得?”他咽了咽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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