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余三条陆路,不如从长计议。”
……
臣子们一片规劝之声。
完颜宗弼只道:
“只怕陆路早已被截!本王与韩世忠交战多年,他的手段,本王很清楚。”
这样一说,似乎也有道理。
四下一番焦虑,只觉陷入了绝境。
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哪条路,都像是死路。
完颜宗弼何曾被逼得如此?
他紧握双拳,咬着牙,怒目瞪着眼前的一切。
如今能赌的,唯有宋人来海上阻截的时间差。
完颜宗弼又问:
“如今,韩世忠仍在秀州?”
臣子回道:
“是!据探子说,韩世忠为过汉人的上元节而去,也算犒劳三军。秀州风光无边,眼下如春,也不见有走的意思。”
完颜宗弼点了点头。
既然还在秀州,那便好办了。
他又道:
“咱们自镇江北归!”
这是唯一一条海路。
唯一,可以赌一赌的路。
“王爷的意思是……”臣子试探着问。
完颜宗弼定下神色,遂道:
“不错。敢在韩世忠察觉之前,咱们北上。到时若再想阻截,只怕也是鞭长莫及。”
臣子们附和着点头。
这个法子,虽不算万全,却也是如今唯一的生路。
…………………………………………
而张政与徐秣这处,与九王爷周旋,倒将他制得死死的。
九王爷这头,已似热锅之蚁。
可他面上,倒还冷淡如初。不见什么希望,也不见什么不安。
“九王爷,”帘外侍从禀道,“对面不见大动静。”
“嗯,去吧。”九王爷应声。
他缓缓抬了眼眸,心却渐渐悬起。
宋军这算什么?
吊着他好玩?
以他眼下的兵力,若拼死抵抗,也不定能突围。
宋军就这般围困着他,不大举进攻,亦不容他撤退。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今,完颜宗弻的援兵还不曾至,该如何是好?
等等……
援兵!
难道,他们是想留着九王爷,引完颜宗弻的援兵来?
“王爷!”
忽听外头急报,九王爷蓦地一惊。
“四王爷手书。”侍从呈上。
九王爷一刻也不耽搁,急忙接过。
绢帛之上,零星写着几个金文。字虽不多,意思却一清二楚。
九王爷将绢帛攒在手中,越握越紧。
果然,宋军是留着他们,引完颜宗弼来救。
完颜宗弼看得清楚,倒是九王爷当局者迷了。
眼下,宗弼的军队已南下追赶赵构。在宋军看来,应是不管九王爷他们了。
那为何,宋军还不进攻?
九王爷神情阴沉,蹙眉不语。
忽而,他猛地一怔。
完颜宗弼一味追赶,必至海上。
一旦入海,必打败而归。
九王爷双手有些发颤,想要写封书信提醒,却又蓦地垂下手。
罢了,已来不及了。
他举步行出营帐,望着宋军的方向。
一时间,眼神沉得如黑夜一般。
宋军留着他们,或许非为了引完颜宗弼来。
而是,安完颜宗弼的北归之心。
依完颜宗弼所想,一旦北归成功,金军便可卷土重来。
而九王爷本在此处周旋牵制,金军则更多一分胜算。
只是……
北归岂会容易?
宋人怎会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到时,各处设伏,拦腰阻截,金军怕是尽落险境!
九王爷冒了一头的冷汗。
为今之计,只得先兀自保全,再做打算。
…………………………………………
张政与徐秣在营帐中对坐。
不觉间,此处也已春风徐来。
这来自江南的风,吹得人思乡心切。
“张兄,”徐秣吃一口定胜糕,“这一仗胜了,想来很快,咱们便能回乡了。”
这个回乡,自然不指江宁。
而是真正的故乡,那些被金蛮子掠夺的土地。
张政亦将定胜糕一口吃下:
“定胜,这个点心真好。”
点心里的计策更好。
诱敌深入,一举歼灭。
这等胸怀与气魄,张政自问不如。
他遂感慨道:
“大宋得韩将军,幸也;得陈参军,亦幸也。”
徐秣看向张政,点了点头,道:
“得天下将士舍身相护,得国之民本,更是幸中之幸。”
张政亦点头,又道:
“徐兄胸怀,亦胜于我。”
徐秣难得这般正色地说话。
大抵是身在战场,不免更沉重些。
想当初,在江宁初识陈酿,三人萍水相逢,还一同论过学。
那时,三人俱是无功无业。
如今各有所成,却分隔天涯了。
徐秣一时心生感慨。
他只道:
“也不知,陈参军他们此时可顺利?”
张政遂道:
“他们已至秀州。参军谨慎,接下来的安排,必已胸有成竹。”
“至于咱们,”他接着道,“等待军令,伺机而动也就是了。”
…………………………………………
秀州的夜,很是安静。
整座城市,早已陷入沉睡。
唯有码头之上,水波晃动,隐有灯火。
人群黑压压的,悄声涌向码头。
桨声灯影中,七娘屏住呼吸,紧紧拽着陈酿的衣袖。
这般隐匿行事,莫名教人揪紧心。
陈酿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望向她面含浅笑。
像是在说“别担心”。
“酿哥哥,”七娘轻喘气,低声道,“今夜好静啊!”
☆、第一百三十章 兀令5
陈酿将七娘的小手握得更紧。
温度与力量,足以使她安心。
陈酿抬眼望向正上船的兵士。
他们身着夜行服,隐没于黑夜之中。脚步细碎且迅速,只闻得轻微声响,像是风过。
若非事先知晓,应是过眼不觉的。
他们似一团黑雾,涌向码头,涌上战船。
战船于码头排开,有些望不到边。
春风略微生寒,七娘打了个寒战。
她轻声道:
“酿哥哥,这样多的人呢!”
陈酿点头应了声。
但他清楚,这些人,丝毫不多。
八千兵士,应对金人十万大军,实在不算多。
但再多,便无法隐蔽渡江了。
况且,陆路亦需兵力阻截,以防万一。
这已是能抽调的最大兵力了。
陈酿倒吸一口气。
若说丝毫不紧张,倒也是骗人。
然而这一步,是没有退路的。
山河破碎,他们只能兵行险招,出其不意。
只能,奋不顾身。
陈酿又低头看向身侧的七娘。
她紧紧依偎着他,面色有些未知的紧绷,却不见恐惧。
只要在他身边,七娘的心便是安稳的。
陈酿忽觉心头一酸。
一介女子,跟着他上军营、听战事,跟着他四处漂泊。
亦跟着他,生死难定。
他本有太多的抱歉与愧疚。
但七娘,竟从无一句怨言。
他深深凝视着她。
那个娇生惯养,金玉蜜糖堆里泡大的谢七娘。
此时的她,立在船头,身着一件春衫,柔弱却又坚毅。
而这一切,皆是为了他。
陈酿心下一动,深吸一口气。
他牵起自己的斗篷,将她轻轻包裹。
七娘微微一怔,忽感到肩头的暖意。
她的面颊紧贴着陈酿的胸膛。
感悟着他心口的炙热,他的心跳。
七娘好似一瞬明白了。陈酿的心,也会为她而跳。
她与他之间,原不止一纸婚约。
多年的双双漂泊,多年的相依为命,像一根命运的线。
他们早已离不开彼此。
七娘藏在他的斗篷里,又在他胸口蹭了蹭,用气声道:
“酿哥哥真好。”
陈酿微微一笑,下颌抵上她的发髻。
他似耳语道:
“蓼蓼,真好。”
战船在夜里渐行渐远,已望不见码头。
空空如也的江上,唯有零星的战船漂泊。
这一去,无异于破釜沉舟。
是生是死,俱在天意。
但他会拼力一战。
拼力,护住她。
陈酿沉住神色,搂紧七娘的肩。
“酿哥哥,”七娘轻唤,“蓼蓼与你念首诗,好不好?”
陈酿点头:
“蓼蓼新作的?”
七娘应声,旋即念来:
“秋归倚树任蛩鸣,夜至扶杨煮酒清。
半剪流云思故梦,千钟花月惜平生。
飘摇皆作琼英乱,跌宕难为柏子横。
滴漏堪堪风不止,何当怜取两三声。”
原是前阵子写的,七娘是感怀乱世了。
陈酿吸一口气,将她搂得更紧。
…………………………………………
江面的另一头,正是完颜宗弼的军队。
号称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气势逼人。
但于北归路上,众军疲软,水土不服,更像是一种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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