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道:
“好。”
韩氏一愣。
从前陈酿这般说,她通常会顺着问下去。
今日这是怎么了?
韩氏被堵得尴尬至极。她也不是不想说的!
韩氏嘿嘿笑了两声,又在七娘身边坐下,只道:
“下个月,招娣就要回去了。”
“这样急?”七娘问。
韩氏点点头:
“她妈说了户人家,要她回去嫁人。”
七娘不说话,韩氏遂接着道:
“她一回去,家里的事又挤压起来,倒也麻烦。”
七娘看她一眼,道:
“她本是来替我煎药的。过几日我好了,她便是要提前回去,想来也使得。”
韩氏赔笑道:
“这个自然。只是,这些日子她也帮着家里的生意,一时走了……”
她说的自然不是招娣的事,而是七娘。
到底还是怨七娘白吃白住啊!
或许韩氏认为,陈酿留的那些钱本就是她的,是她陈家的,不与七娘相关。
而眼前这女孩子,就是该干活!
韩氏身为女人能干活,她凭什么不干?
成日摆弄着笔墨纸砚,就是偷懒耍赖!
七娘垂下眸子,只淡然道:
“大嫂有话直说。”
韩氏有些局促,道:
“什么直说不直说的!这些家务你早晚也要学,前头的生意帮忙跑跑,也没什么坏处。”
七娘心道:是不能再给她钱了。她总以此为由,会是个无底洞。
而且,韩氏要的,也不光是钱。
韩氏这般心境,本是嫉妒,七娘从前见了太多!
她们做不到自己期望的样子,便要拖得旁人跟她们一样。
这与从前陷害七娘的郑明珍别无二致。
七娘抿了抿唇,遂道:
“家务自是该做的。我住在这个家里,该分担些。”
关于家务,七娘确是无甚异议。
就像在汴京时,家中办宴会,她们姐妹不也常帮手么?
“不过……”七娘又道,“生意的事,不与我相干。”
她语气平缓而淡然,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应当,又事不关己的事。
韩氏一惊。
这谢小娘子怎么这样说话?
七娘接着道:
“大嫂怕是忘了,我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是不好抛头露面的。”
何况,是帮忙着招呼生意!
抛头露面都说轻了!
酒肆之地,鱼龙混杂。替人斟酒的事,于世家小娘子而言,无疑是受辱。
她们对那些女子,可以同情,可以尊重,但她们绝不会去做。
可这些礼数,韩氏不懂。
她方酸道:
“也是了,出个门还要戴帷帽遮挡,又怎会去前头招呼生意?”
七娘微蹙了一下眉,心头像压着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道:
“大嫂,酿哥哥也不会应允的。”
韩氏看她一眼。
这是把陈酿搬出来压她了?
她心头有些生火,只道:
“收起那些架子吧!你如今住在商户家中,便要守商户家的规矩!”
七娘心下一酸,一阵委屈涌上鼻尖。
她憋泪道:
“我是住在酿哥哥家中。酿哥哥是读书人,是太学生。我守着书香家的规矩。”
“书香家?”韩氏忽笑了,就像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那个书香家早没了!”
是啊!她的家早没了。
如今,她谢七娘也尝到寄人篱下的滋味了。
又作团圆客,还怜潦倒宾。
当年,她与许姐姐联的两句诗,现下想来,倒讽刺得很!
七娘强忍着泪,道:
“但我还在。”
她在一日,便要守着世家的气度与体面。
有所为,有所不为。
但这些,是犯不上和韩氏说的。
韩氏撇撇嘴,也不懂她为何这般固执。
“小娘子,大夫来了。”只听门外传来招娣的声音。
七娘一惊,忙拿手帕抹了眼泪。
她缓了缓气息,端直而坐,向门外道:
“请进来吧。”
韩氏嘟哝了一句“穷讲究”,便气冲冲地出门去。夜里又免不了同陈酬抱怨。
绍玉自登高归来,连日坐卧不安,满心想的都是那对珍珠耳坠。
他直想冲到陈家酒肆。可每每至酒肆门口,他却又徘徊良久,不敢进去。
一来,是怕再次失望;二来,大抵是近乡情更怯。
绍玉立在不远处的树下,痴然望着酒肆。
此时的绍玉尚不知晓,他的七娘,只有一墙之隔。
☆、第八十九章 珍珠令3
隔着大树远远望去,绍玉又见到了戴珍珠耳坠子的妇人。
她一身棉质衣衫,在酒肆来往照应,是个小商户家的女人的模样。
绍玉只蹙了蹙眉。
那妇人的行径无可厚非,也与他无关。
但七娘的耳坠子,这妇人还不配戴!
绍玉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便朝酒肆行去。
每一步,都似离七娘更近,却又无比沉重。
他充满希望,又畏惧着失望。
那样的心境很是难解,连他自己也看不明白。
…………………………
而此时的王府,随皇帝自应天府搬来,还有许多地方要打理。
王夫人端坐堂上,下手方站着仪平宗姬与谢蕖。
她一面翻看什物记录,一面道:
“都安置好了?”
仪平宗姬回道:
“是,大都妥当了。只是花园还缺几株垂柳。”
王夫人摇头道:
“垂柳为至阴之木,不添也罢。”
仪平宗姬又应了声是。
谢蕖一时没忍住,掩面轻咳了一声。
王夫人慵懒地看她一眼,道:
“还没好利索?”
谢蕖端然行一礼:
“多谢母亲挂怀。只是有些反复,没大碍的。”
王夫人又开始翻看册页,声音依旧懒散,道:
“既没好,不如将媃娘送回来。你这个样子,怎么带她?也不怕传染孩子!”
谢蕖心下一紧。
仪平宗姬最爱当和事佬。
她看了看二人,遂笑道:
“母亲这是心疼弟妹呢!却将我晾在一旁了,我不依!”
王夫人一瞬被她逗笑:
“这样的醋也吃?从前也不见你如此,眼下竟越发难应付了!”
仪平宗姬挽上谢蕖的手,道:
“你看,母亲又嫌我了!”
谢蕖笑了笑,只道:
“大嫂最爱说笑了!”
“对了!”仪平宗姬忽道,“你不是说,媃娘过会子要吃奶么?还不去看着?”
谢蕖愣了一瞬,方才会意。
这是不让王夫人再提接回媃娘的话呢!
谢蕖遂福了福身子:
“母亲,我先告退了。”
王夫人摆摆手,眼也不抬。
待她去了,王夫人方朝仪平宗姬道:
“就你护着!”
仪平宗姬故作撒娇:
“母亲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
王夫人放下册子,笑道:
“她是媃娘的母亲,我还能真不让她带?不过是见她丧声歪气的,吓唬一番罢了!”
仪平宗姬掩面一笑,行上前去挽着王夫人。
她笑道:
“就知道母亲心软!否则,我这点小九九,哪里瞒得过母亲去?”
王夫人摇摇头。
这个大媳妇还是宗姬呢!全府上下,就数她最不正经!
不过,也亏得她时时逗乐。
王夫人又问:
“听闻,三郎近日总往外跑?”
她顿了顿,接着道:
“别又是……”
王夫人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仪平宗姬心下了然,原来还是担心绍玉寻七娘呢!
那孩子自离开黄州,路上也不停打听,都快魔怔了!
金人那里的名册他不信,这些年也没半点消息,真不知要折腾到何时?
难怪王夫人忧心!
仪平宗姬遂笑道:
“母亲放心,几个小衙内时常约着登高打马,不是坏事。”
王夫人摇头叹气:
“又得了从前的纨绔习气!”
她吃过一口茶,又接着道:
“那些小衙内,几个是认真读书的?成日贪玩不学好!三郎平日敷衍着,不得罪人也就是了,走太近也不好!”
仪平宗姬知王夫人言下之意。
这自然不是在说绍玉的交友不慎。
而是结党营私。
如今新皇登基不久,最怕的就是老臣专权,架空皇帝。
王家是再经不起折腾了,是半点把柄也不能给人家留的!
仪平宗姬方劝道:
“母亲宽些心,三弟是知道分寸的人。过会子待他回来,我也让绍宣劝劝。”
王夫人点点头:
“绍宣的话,他们兄弟倒能听进去些。”
谢蕖回到院子,四下看看。
如今的院落,与黄州是大不相同了。
屋中摆着精致的鎏金香炉,焚着上等水沉。
一营陈设,虽不及汴京,却依旧有一番世家气派。
奶母正围着摇篮逗媃娘。
王夫人对先前的奶母很是不满,已打发到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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