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适才摆摊儿的商户,游玩的百姓,尽是洛阳府府兵!
他们自摊子中抽出刀剑,一声怒吼,直要捉拿金人细作。
那金人细作正在一胡人摊儿前说话,见这阵势,猛地一惊,只在地上滚了两圈。
四周胡人见此,相互使了个眼色,亦揭竿而起。
陈酿看着,心中只道:此前钓出的鱼,尽被制住。果然,还有那么些漏网的!
洛阳府府兵也俱是热血汉子,无半丝犹疑,直与金人拼去。
好在此前已封路,并无百姓出入,这才能更无所顾忌。
魏林探出身子朝下看,周身紧绷,青筋暴起,心已提到嗓子眼。
若非陈酿拦着,他便要提刀下去了!
只闻得楼下刀剑相交,并着嘶吼之声,震耳欲聋。
皆道金人凶猛,眼下看来,果不其然。
可洛阳府府兵自是训练有素,阵法从容。不多时,只将一众金人细作一网打尽。
魏林抓着桌角的手渐渐放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吃一口酒压惊,指着陈酿便抱怨:
“日后这样的事,你好歹也与我说一声!成日地惊吓,我哪里受得住!”
陈酿笑了笑:
“你方才那样子,我哪敢同你说?提刀抓人的事,洛阳府自有安排,你凑什么热闹!”
魏林挠挠头:
“话虽如此,可我年纪轻轻,一腔热血,总是难以抛洒!”
陈酿自斟一盏酒,正欲说话,忽见对面楼上一个熟悉身影。
那人亦瞧见了他。
两下四目相对,陈酿的神色忽沉了沉。
只见那人微举酒杯,做敬酒状。
赵廷兰。
☆、第二百五十四章 促拍满路花4
金人细作的事告一段落,陈酿与魏林皆觉轻松不少。
刚回到驿馆,魏林便直直倒在床上。
只听他道:
“自来洛阳,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陈酿摇头道:
“我看你每日都睡得极安稳!”
魏林又坐起身,盘腿裹着被子,笑道:
“嘿嘿,我是说你!连日的操心安排,也该好生歇息一阵。”
他紧了紧被子,接着道:
“上回城隍庙的牡丹花会,咱们光顾着跟人了,却不曾安心赏花。不如,明日午后再去一回?”
“算了吧!”陈酿道,“我想着早些回汴京。”
魏林朝前挪了挪,道:
“也不急在这一日啊!洛阳府尹不是说,明夜设庆功宴么?去过再走罢!”
陈酿思索一阵,又道:
“还是算了吧!”
他起身告辞,道:
“我这就收拾行装去,明日一早走。你若还想游玩几日,咱们回头汴京再见,也就是了。”
魏林捏着眼看他,忽而狡黠笑道:
“不会是与什么人约定了归期,这才归心似箭!容我猜猜,是位小娘子吧?”
陈酿愣了愣神,负手而立,只道:
“胡说什么呢!”
魏林捂着嘴嗤笑:
“罢罢罢!你早些回就是。我这等孤家寡人,只有在洛阳赏花的命咯!”
才说罢,也不待陈酿离开,魏林只倒头大睡起来。
陈酿摇摇头,替他带上门,便也回房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早市已然兴起。
昨夜的一番动荡,似乎并未曾有甚影响。
街市还是一般的热闹,百姓还是一般的安居乐业。
陈酿牵着一匹红棕骏马,正待出城,却见洛阳府尹正闻讯赶来。
“陈先生留步!陈先生留步!”他唤道。
陈酿回头,只见魏林、洛阳府尹、少尹,并着洛阳府中众人,一时皆来了。
他遂作揖道:
“府尹大人,匆匆来此,可有何事?”
洛阳府尹约莫四十上下,人生得清瘦,长髯剑眉,端端的一派廉洁风骨。
他亦回礼道:
“陈先生怎的不说一声便要回汴京?若非魏小郎君说起,洛阳府上下还丝毫不知!敢是有所怠慢?”
“学生不敢。”陈酿解释,“实在是有些急事。”
洛阳府尹有些失望,指着身后的马车,道:
“今日本想邀你们同游洛阳,于治理之事上,也好请教一二。谁知先生匆忙!”
陈酿看了一眼那车架。
只见轻车简从,朴素无华,一应随行人之人能省则省,亦无甚排场。
这与汴京,与谢府,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遂笑道:
“学生是晚辈,当不得大人一句请教。看大人作风清廉,出行素简,是学生该向大人请教才是。”
陈酿放眼街市,又接着道:
“况且,大人治下,百姓安居,商户乐业,又何须我瞎添乱?”
洛阳府尹叹了口气,亲自替陈酿牵起马来。
他边行边道:
“难得啊难得!陈先生久处繁华之地,竟留得满心赤诚。”
洛阳府尹这般说,可他自己不正是如此么?
洛阳繁华,不输汴京,守得清廉之心,亦是难得。
“对了,”洛阳府尹道,“昨夜捕获的金人细作,已连夜押往汴京,只待谢大人处置。”
陈酿点点头:
“有劳大人费心。”
洛阳府尹只道不敢。
行至城门,陈酿方抱拳作别。
洛阳府尹又叹:
“可惜先生来去匆匆,未能把酒言欢。”
陈酿翻身上马,只笑道: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他日有缘再见,就此别过!”
见他扬鞭打马而去,洛阳府尹亦摇头笑了笑。
海内存知己,君子之交当时如此,倒是自己着相了。
看陈酿渐行渐远,魏林只道:
“也不知他急个什么?太学的功课也没这般急的!”
洛阳府尹笑道:
“听闻,他收了株极好的牡丹,前几日托驿站的人往汴京送去了。想是惜花之故?”
魏林撇撇嘴,直道不懂。
罢了,他遂由洛阳府尹陪着,又赏一回花去。
且说谢府这处,闺阁里长日没什么事,又见出些冷清来。
直到那日,有黄州的书信来。
黄州的书信,不用想,也知是身在王府的谢蕖寄来。
自王府举家去了黄州,与谢府的联系便淡了。
除了抵达时报了声平安,也再无书信。如今骤然收着,也不知所为何事。
朱夫人深吸一口气,拆开看来。
才读两行,只见她心绪激动,已然要笑出声。
金玲立在一旁,亦附和笑道:
“瞧大夫人高兴的,可是六娘子那里有喜事么?”
朱夫人紧握着信,不住地点头。
她拉上金玲的手,只道:
“快去同老夫人、大老爷讲,六娘生了!”
金玲一惊,果然是个喜讯。
她也不敢耽搁,直往府中各处报喜。
一时,谢府众人齐聚老夫人处。
自今年来,种种烦心之事接踵而至,倒少有聚得这般齐全的时候。
老夫人激动地热泪盈眶,只拿丝帕揩眼泪。
她向朱夫人问道:
“倒难为六娘了,在那样的地方生产!是位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朱夫人方笑道:
“是位小娘子。信上说,眼睛像母亲呢!”
老夫人更是高兴,又问:
“可取名了?”
朱夫人道:
“是个‘媃’字。绍言起的。”
她起身上前,在老夫人手心一番比划,方才回座。
老夫人点点头,颇是欣慰:
“这个字好。女子向来以柔为上,百炼钢不及绕指柔,这是好性情。”
一屋子人皆点头附和。
又一阵问询道喜,老夫人的神色忽黯淡下来。
她轻叹一声,又道:
“算来,六娘是去年夏末有的。眼下暮春,怕是,未足月吧?”
朱夫人见她伤神,忙上前劝道:
“黄州路远,难免有损胎气,媳妇初时也提心吊胆的。好在六娘母子平安,好生将养,慢慢地也就补回来了。”
老夫人摇摇头,露出不满来:
“哼!也就是你们,心那般狠,将六娘赶到那不见人的去处!她如今正是月里,也不得母家照料!”
朱夫人一时语塞,又朝谢诜看了看。
老夫人的模样,直像个发脾气的孩子!谢诜无奈扶额,上前一番安抚,方才好些。
老夫人瞥谢诜一眼,只道:
“我也不是不知你们的难处。只是,看在六娘与媃娘子的面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也当为我这个老婆子行善积德了!”
谢诜忙行礼:
“母亲说的是,儿子惶恐。”
老夫人摆摆手:
“去吧去吧!原本是件喜事,怎的看着你们便心烦!”
她又揽过七娘:
“还是我的七娘好!她陪着我便是,你们去吧!”
众人一时遂起身告辞。
临行时,朱夫人又低声朝七娘嘱咐一番:
“不许胡闹,惹婆婆生气!”
七娘只委屈地缩在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方护道:
“七娘乖着呢!也不像你们!”
朱夫人讪讪,只得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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