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还待劝,却听身后有人道:
“再扯下去,这竿竹该秃了。”
七娘一惊,猛地回身,只将拈着竹叶的手背在身后。
眼前不是陈酿是谁!
他负手而立,一身白袍,低头看着七娘。哼!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陈小先生!
七娘恁了一瞬,转身便要走。
“站住!”陈酿道,“还生我气?”
七娘停下,猛地回身,噘嘴瞪着他,像是质问:
“你冤枉我!”
陈酿一愣,不知她所言为何。
琳琅见两人僵站着,不像样子,遂向陈酿解释道:
“陈小先生确是冤了我们娘子。今日小娘子们花朝斗诗,朱小娘子说,若七娘子输了,大夫人便要换先生。小娘子为此事难过,才去寻先生。谁知先生却教训了小娘子一通,她自然有怨的,还请多担待。”
陈酿听罢,原是自己冤了她,难怪这般。只是,她们竟拿他做赌注?这些孩子,真是能闹,想想也可笑!
不过,这谢七娘向来直率傲气,能忍着不闹,已是难得。何况,在她看来,错是在陈酿的,她到底委屈。
他走近些,深作一揖,也不与她计较:
“是我错怪小娘子,这里赔不是了。”
七娘本就忧心多过生气,见他行这般大礼,只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那你……”七娘垫脚至他耳边,低声问,“还做我的先生么?”
陈酿忽笑起来:
“定是你表姐怕你不应,故意哄你。一来,这些日子你确有进益,又怕什么?二来,我受你父亲之托,你母亲如何做主?”
七娘本有灵性,陈酿一说,她便恍然大悟。原是朱表姐哄她来的,害她忧心了一整日。
这个朱表姐,也太过分了些,下回见她,定要讨个公道!
陈酿又道:
“若有一日,我不带你读书,大抵也是因你学成了,再不需一个陈小先生。”
七娘见他面上带笑,可这话,听上去却有些伤感。
这些日子,两人朝夕相对,说说笑笑,读书竟也不那么乏味了。时有有趣诗文,相互看着,也能一同乐一乐。
若哪日陈小先生不带她读书,或许再有趣的书也会变得无趣吧。
“七娘愚钝,学不成的!”七娘向他道,“陈小先生可要一直教七娘啊!”
“你倒霸道!”
陈酿说罢,却从身后拿出一枝白玉兰,递至七娘跟前。
她素爱花草,自然高兴,只接过道:
“看其颜色形态,不像是府里的。”
“是灵宝寺的瑟瑟亭。”他道,“今日与你二哥、五哥同去的,席间还有文士僧侣二三,作序留诗,效兰亭古人曲水流觞之境。亭后有株硕大的玉兰,想着你不得出府,便带回来与你看。可还喜欢么?”
七娘拿至鼻边嗅了嗅,只安静地点点头。她难得显出这般精致的女儿情态,一时安静地像只小奶猫。
陈酿亦微微一笑,道:
“很好。今日的功课便是这个,一诗一词,明日学上检查。”
不待她应答,陈酿便径自入了书房。
七娘一时不及反应,待回过神,才知自己又多了份功课。只恨陈酿已然去了,明日定要同他理论。
倒是玉兰花的幽香,带着瑟瑟亭的雅致,她又低头嗅去,总是比功课叫人上心的。
☆、第二十一章 念奴娇1
自花朝灵宝寺一聚,二郎谢汾与陈酿倒越发熟识,朝中难办之事,私下里也愿意说与陈酿听听。
自然,也是大老爷谢诜有意抬举。陈酿虽不在朝中,时时听些,对来年省试也是大有裨益。
今日二郎才下朝,便要寻陈酿去。一路上尽是春景春莺,便是再烦心的事,倒也不在怀了。
他放慢步子,却见酴醾架下正一女子行来。
花影重重,只隐约见得一个月白的影,又像太湖石雨后生的烟。待她近些,原是着了月白褙子。
她一身清清淡淡,同心髻挽在头顶,只一枚素白玉簪,也不施脂粉,独描了眉,看着有些冷清。
二郎瞧清了她,遂唤道:
“请大嫂安。”
那人原是仪鸾宗姬,她上前行一万福,又道:
“二弟才下朝来?”
二郎点点头,问道:
“大嫂好生清素,这时节乍暖还寒,总要兀自保重才好。”
“劳二弟记挂。”她笑了笑,“今日是我从前嫁来府中的日子,才去祭了你大哥,寡居之人,无所谓清素不清素。”
二郎亦笑笑,又见她行色有些匆匆,因问道:
“嫂嫂现下往哪里去?”
“正是母亲那里。”仪鸾宗姬道,“父亲有位姓许的故交,如今乍然离世,家中无人,只余一女年方及笈。母亲怜许娘子孤苦,商量着要接到府里来,也不枉相交一场。”
“到底母亲是最心善的。”二郎道,“此事父亲亦同我提过,许娘子从徽州来,算算日子,明日也该到了。”
“正是了,又多一位姐妹,七娘该高兴了。”仪鸾宗姬笑道,“我先去了,不扰二弟忙碌。”
“嫂嫂慢走。”
别过二郎,仪鸾宗姬便往朱夫人处去。
至那处时,二夫人周氏、四郎媳妇钱氏已然在了。她见过长辈妯娌,便也坐下,一面吃茶。
朱夫人便道:
“许娘子的船明日午后到渡口,一应起居可妥当了?”
“是。”仪鸾宗姬道,“辟出的院子是淑妃娘子入宫前住的,近着七娘,又重新修整了一番。起居之物皆比着咱们家的小娘子,加之婆婆、母亲、婶母着意添的,再无不妥了。”
“你素来细心,我自是放心的。”朱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全府上下皆道宗姬能干利落,也亏得大嫂调教。”周夫人笑向朱夫人道,转而又同钱氏说话,“你倒是多学着你大嫂些,帮着料理家事,也该分担分担。”
钱氏却有些不快,只道:
“大嫂耳根子清净,自然得以专心家事。我却成日伺候夫君,偏这样,他前些日子还同我怄气呢!已然两日不曾回府。”
闻得此话,仪鸾宗姬却是有些难堪。她本寡居,却被钱氏这般不阴不阳地说嘴,自然心中不好受。
朱夫人瞧了仪鸾宗姬两眼,虽知她委屈,却也不好说什么。
原来那钱氏本是周夫人娘家侄女,在周夫人跟前放肆惯了,家中又宠得厉害,难免泼些。
她父亲亦在朝为官,只是官宦家的气度她不曾学得,却将任性刁钻学了个十足。自嫁与四郎谢渭,磕磕绊绊的,也没少闹。
周夫人见媳妇口无遮拦,忙道:
“胡说什么呢!”
钱氏见众人反应,才知方才不妥,只笑道:
“不过是四郎欺负我,想母亲说说他罢了。”
“到底弟妹是享福的人。”仪鸾宗姬道,“家事繁琐,慢慢学也就是了,婶母倒不必操之过急。”
周夫人也只得附和:
“你说得很是。只是她懒怠惯了,少不得你多教导些。”
“难得婶母不嫌弃,这个自然。”仪鸾宗姬笑道。
朱夫人见媳妇得力,也省了不少心,明日迎许娘子的事又叮嘱一番,也就散了。
倒是钱氏回到自己屋中,越想越不是滋味。从前未嫁入谢府时,姨妈待自己是千好百好,如今却也不同了。
就为着不得管家之权,也说她许多回了。可大嫂是婆婆亲自嘱咐的当家媳妇,又是宗室女子,她能如何呢?加之四郎不争气,整日地不回府,也不知忙些什么!
钱氏方在榻前坐下,见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便来气。
她遂唤了丫头巧云来,问道:
“四郎君可回来了?”
巧云伶俐,忙进屋回话:
“倒是回来了,只是……”
钱氏见她欲言又止,想着四郎已两日不曾回家,更是生气,只怒道:
“他在何处?”
“书……书房……”
钱氏听罢,直直往书房去。方至书房,便闻着酒气浓重,四郎更是烂醉如泥,倒在榻上。
几个丫头在他身边伺候,见着钱氏,着实一惊。钱氏脾气大,众人也都知道,故而从不敢惹她,今日本也瞒着,谁知她却来了。
“娘子恕罪,四郎是由小子们抬回来的,娘子别生气。”几个丫头忙行礼劝道。
“哼!”钱氏怒目瞪着四郎,“我不生气!”
正言语间,便砸了个影青花瓠。一屋子丫头倒不敢言语了,正此时,四郎却醒了,只还带着酒意。
书房一片鸦雀无声,他见着眼前的女人,只无赖笑道:
“美人,生什么气?咱们喝一杯!”
钱氏听他言语浮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便是一顿捶。
她只骂道:
“呸!你当我是什么?你们谢府有甚么了不得,嫁了你这样的人,偏还这般羞辱我!你这黑心的,只醉死才好,回来做甚?”
巧云见钱氏脾气大,越说越不像,怕闹到周夫人那里,因忙劝道:
“四郎说的是醉话,娘子消消气。等他酒醒与娘子赔不是,也就是了。”
“只怕是酒后见了真性情!”钱氏冷笑,“这也不是头一回了,鬼知道他去了何处。哼!道貌岸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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