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酸楚在此刻无法克制地蔓延开来，几乎将她整个淹没，她死死地咬着牙，艰难地忍住了喉头的艰涩，半晌后，她才勉强地笑了一下，伸手将魏荇手中的面接过，放在桌上：“今年我都忘了，你怎么还记得给我做面？”
”我，我想着以前都在做的……今年也不好半途而废。”魏荇有些激动，又有些小心地回答。
夏子莳却没有立刻说话。
她拿着筷子拨了拨大碗中粗粗的面条，动作间，夏子莳没着急把面放进嘴里。
空气恍惚中沉默了一瞬，几秒钟后，她才抬头看向了魏荇，又轻轻地笑了笑：“明年你就别做了。”
“我不想吃。”
第48章 那就好
显然没想到夏子莳会说这样的话, 魏荇猛的愣了愣，本来还期待着想催促夏子莳赶紧吃面的话语, 此时也卡在了喉头。
几秒钟后, 他的脑子才稍稍恢复了一些平静, 只是嗓子眼里却依旧像是梗着一团火。
他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你是不喜欢吃这个吗？那我可以做点别的。”
“不用费心思了。”
夏子莳明白魏荇听懂了她的话, 只是不想面对, 所以她垂头开口，将他的最后一丝希冀也掐得粉碎；“我不想吃, 你做的任何东西, 我都不想吃。”
“你以后, 也别再给我过生日了。”
“……”
魏荇彻底说不出话来。
无形的空气仿佛在这时被无端加注了千斤的重量, 一时之间，魏荇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透着艰难。
夏子莳没得到回答, 却也已经知晓魏荇的答案。
她眼睫微颤地闭了闭眼睛，下一刻,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收拾好了眼中所有起伏的情绪, 挑起面条，平静地送入口中。
余光里, 她还看见了魏荇裤子里的一个小小凸起——
如果没猜错, 那应该就是他今年要送给她的礼物, 只是现在, 恐怕他也不会再想送给她了。
夏子莳苦涩地暗暗想着, 之后便彻底挪开了视线，再不去看魏荇哪怕一眼。
偌大的包厢里，气氛顷刻间已经安静到了极点，除开面条与汤水的嗫嚅声外，便是连呼吸都变得几不可闻。
魏荇仿佛是大病中的病人，原本开门进包厢时唇红齿白的模样伴随着夏子莳绝情的话，彻底消失不见，几秒钟后，他颓然地寻了一个离夏子莳不远不近的凳子坐下，之后便苍白着脸色，一直没说话。
等夏子莳吃完面，从桌前站起来时，他才仿佛好不容易找回了一些散落的魂魄，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跟着夏子莳走了出去。
而他的这副样子，后面自然不可能再骑着自行车带夏子莳回去。
同样的，此时夏子莳也不想再坐任何车子。
魏荇做的那碗面条分量一等一地足，满满一大碗，面条又粗又长，甚至足够两个人一起分食。
夏子莳的胃口本来就不大，这段时间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吃的更少，如果是在以前，她一定不会将面条全部吃完，可是这次，也许是跟着一起发了疯，夏子莳端着那个大碗，竟然最后一点一点地将面条全部吃了个干净。
甚至末了还喝了几口汤。
当时在包厢中时，她还不觉得特别难受，可等出了饭店，迎面夜晚凉风一吹，夏子莳便觉得自己的胃里涨地实在快要爆炸。
瞧着马路上来往急促的车辆，她主动打破了沉默，开口看着魏荇说道；“我们走路回家吧。”
“……嗯。”
魏荇轻轻应了应，话语间，他没抬头，只是垂眸看着不知是何处的方向，几秒钟后，像是担心自己的话没被夏子莳听见，他还连忙点了点脑袋。
于是，话题便也彻底终结在了这里。
这样的局面下，夏子莳的心也不是钢筋铁打的。
她闷闷地亦是觉得悲伤难受，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也收起了脸上佯装无事的伪装，只是专心走路，期望着可以早点回去。
而十几分钟后，夏子莳终于隐隐约约地瞧见了自己家的宅子。
此时已是夜色浓重。
小路上，灯光在树叶的遮挡下朦朦胧胧，不知名的小虫子待在郁郁葱葱的草丛中轻轻地鸣叫。
夏子莳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下一刻便已经转头对魏荇做最后的告别：“我到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的脚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明天早上也不用再来看我，早点休息，好好上学。”
“……嗯。”
与之前一样，魏荇垂着眼眸应了应。
不知是不是错觉，夜色中，他的唇瓣好像更加黯淡了几分，瞧上去仿佛随时都能昏倒的模样。
夏子莳本来也不指望着他还能说出什么别的东西，此时得了回答，她也没再说话，只是径直向着前路走去。
急促的脚步就像是杂乱的鼓点，一步步皆是透着没由来的慌乱与繁杂。
夏子莳抿着唇像是隐忍着什么情绪，可就在她即将走到家门口时，却有另一道更为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下一刻，夏子莳的手腕便已经被蓦地抓住——
她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面色更为青白的魏荇，夏子莳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你……”
“哥，你和程梦梦现在还好吗？”魏荇却像是突然换了个人。
他开口认真地问着，虽然依旧面色难看，可是话语却已经完全自如，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棍子打不出一句完整话。
夏子莳微微顿了顿，虽然没明白魏荇突然这样问的用意，可她也按照之前便规划好的那样，面色自然地回答：“我和她都好。”
“那你们快要在一起了吗？”
“嗯，是快了…………”
“那也挺好的。”破天荒的，魏荇这样回答，话音落下后，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虽然还有些僵硬，却要比之前好了不好。
夏子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几秒钟后后，她也跟着露出了一个轻轻的微笑。
这样的场景温馨和谐。
如果此时这条街上走过了随便的一个路人，那么他一定会以为这是两个好朋友正气氛良好地说着话，可其中的波涛汹涌，却只有当局的人一清二楚。
魏荇的脸色更加如纸般苍白，可就像是拼命憋着一股气，他没让自己的表情完全崩塌。
半晌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那是之前，夏子莳也注意到过的东西，此时魏荇拿着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哥，这个本来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从几个月前就看中它了，原来，我是想要今天把它送给你的，可是……”
“它现在可能不是那么适合了。”
魏荇又努力地笑了笑，这才接着说道：“你的生日礼物先欠着吧，改天我找到了合适的再找人寄给你……这个我今天就先拿回去了，明天我也不来找你了，你知道的，大学的课业真的也是挺重的……我还要好好学习……”
他一字一顿地尽力说着，直到最后，才实在有些说不下去。
……
方才一路上，魏荇一直都在心底打着草稿，此时就像是小学生背诵课文那样，他机械地强迫着自己去说出这些违心的话。
一字一句都像是尖刀版，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而夏子莳自然也明白魏荇的这些话语是什么意思。
他明天不会来找她……之后，应该也就都不会来了。
之前一系列的推拒拉扯后，现在，魏荇也终于对她死了心，绝了意。
这也，挺好的……
本来，这样的结局也就是夏子莳想要的。
她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着，可是她隐在袖子下的拳头，却是越握越紧。
几秒钟后，夏子莳才扬起了笑脸，看着魏荇温声说道：“好，我知道了，其实这样很好，你能想着学习，叔叔阿姨知道了也会特别开心。”
“对，我也这么觉得……”
魏荇干巴巴地跟着笑了笑，许久后才脊背发僵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你走吧，记得之后要好好休息，平时多注意身体。”夏子莳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挽留。
魏荇扬声飞快应了应，面上的微笑从始至终都没有半消散的意思。
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下一刻，他便将手中的小礼盒重新塞回了口袋里，转身向着自己停在原地的自行车飞奔过去。
夜晚的凉风带着淡淡的冷意与咸腥。
夏子莳站在原地亦是没有停留太久。
她转头继续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几步后，就在她发颤的手即将握上门把时，魏荇带着沙哑的声音却还是从身后很远的方向传来，声嘶力竭——
“哥，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
夏子莳紧紧闭了闭眼睛。
深入骨髓的疼痛此时越发剧烈，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下一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她飞快而狼狈地打开了门，脚步踉跄地走了进去。
“啪——”地一声闷响，屋子的大门被彻底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