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物归原主。
“谢谢你们。我去舞台那边再对一边定点。”焦糖面露感激地对着两个姑娘笑,两个姑娘连忙摆手说客气。
而她却在拐角一个转身,走进远离舞台的那条走廊,向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第2章
《吉赛尔》是芭蕾史上最著名的浪漫主义芭蕾舞剧。一共两幕,第一幕发生在满是田园风光的乡下——贵族阿尔伯特假扮农夫,与纯洁善良的农家少女吉赛尔相爱订婚。可阿尔伯特在城里已有贵族未婚妻。东窗事发后,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吉赛尔崩溃发疯,在悲伤中离开了人世。
第二幕则发生在夜间山林中。鬼王米尔达讨厌世间所有男人,并带领着所有被辜负真心去世的少女幽灵们逼迫在夜间山林中遇到的男人们跳舞,直至力竭而亡。阿尔伯特在夜晚来到吉赛尔的墓前悼念,吉赛尔的灵魂被米尔达召唤出,她被要求引诱阿尔伯特跳舞至死。可她对昔日的情郎还怀着爱情,最终整夜保护着阿尔伯特不受幽灵们伤害,直至天明幽灵散去,而此时吉赛尔也消失在了黎明之中。
《吉赛尔》一直被称作是芭蕾舞者的试金石。多少年过去,有无数优秀的首席演艺过这个惹人怜爱的少女角色,每位首席都有自己演艺吉赛尔的方式,或温柔善良,或纯洁活泼,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撒泼。
徐冉一个人站在更衣室里,手边的东西全被她摔了个干净。此时,她正站在焦糖的更衣柜门前,手中握着根口红,仰着头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下一个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BITCH!
更衣室没开灯,那铁锈红的字母在灰色的柜门上,被黄昏仅存的几束昏黄天光照到,更显阴沉。
徐冉退后一步,像是欣赏一般歪着头看那柜门上自己刚写下的单词,那平静的神情在周围已经被她砸了个稀巴烂的更衣室的映衬下,有一种别样的疯癫。
焦糖轻轻推开更衣室的门,门上的铰链好久没有上机油,发出一声“吱呀”的长嘶。
听到身后的响动,徐冉立即敏感地转过身。而在看到焦糖的身影后,她那原本空洞的眸子像是突然有了目标和火光,握着那管口红的手也不住地发起抖来。
“——你!”徐冉看着站在更衣室门口的焦糖,恨得双眼发红。她手上的口红随着她那要仿佛把人凌迟的目光一同朝着焦糖飞了过去。焦糖站在原地,微微偏头,躲过了向着她的脸飞过去的那管口红。
口红没砸到人,碰到了墙面又反弹到地面,随后应声落地。红色的膏体跟着那落地声,一同发出了声闷响断掉,接着循着惯性在地上滚动,终于在碰到焦糖的保暖靴后停了下来。焦糖看着那停在自己脚边的断掉的红色膏体,弯下腰长臂一伸将其拾了起来。
“就是你吧!!都是你!!”在看到焦糖拾起地上断掉的口红并朝她走来后,徐冉突然失控地指着她大喊。
“我?什么是我?”焦糖一边状似无辜地问道,一边又朝着背靠着自己更衣柜门的徐冉走去。她靠徐冉越近,越是闻到一股酒气。终于离徐冉三步远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仿佛这时候她这谪仙才从天上下凡到了人界。
“就是你,买通了酒吧的酒保,偷换了我的酒,害得我酒醉睡过丢了首演的机会!就是你!”徐冉的个子比焦糖还高十公分,可此时面对焦糖时,不知是怎的,她却觉得自己渺小得堪比那尘埃。
“我?”焦糖扯了扯嘴角冷笑了声。她好听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更衣室中回荡,那娇甜且清脆的声音就像是明珠落玉盘,可此时却让徐冉生生感到一股寒意,不由地后退一步,撞上了焦糖的更衣柜柜门。
“是我劝你去喝酒?还是我推你进的酒吧?或是把你的头按进了酒窖?”
“......”
“你闻闻你身上的味道,怕是醒来之后连澡都没洗就冲过来了吧?”说着,焦糖又轻笑了声。“你瞧瞧你,这会儿身上的味道,就是连隔夜的下酒菜都不如。我还哪里用得着和你抢?”
“是你......是你......”
“况且,我抢你的?”焦糖看着徐冉的双眼,之前一直平静如水的双眸此时终于起了波澜。她双眸射出愤恨的目光,钉进徐冉的皮肤。
“阿里克赛的档期那么满,若不是要为我重新编舞,你觉得他会来团里?”焦糖走进一步,轻笑着问,眼中的轻蔑简直要溢出了眼眶。“到底是谁抢谁的?!”
“你说,是我害的你?我给过你三次机会。”她又走进一步压低声音,悄声在徐冉的耳边轻喃道。“如果你在昨晚没有走进酒吧,如果你进了酒吧之后只喝两杯酒,”她说完,从徐冉的耳边退开了些距离,面色发冷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双眼。“最重要的是,我昨天下午又看了一遍你的排练,今天就是首演日了,可你竟然还在掉脚尖!你练最基本的动作都没办法做好,还说我抢你的?!我不知道你到底和宁远之间有了什么交易,但是,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徐冉,你还不够格让我去和你抢。我只是,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拿了回来,而已。”
说完,焦糖退开。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半截口红,走到自己更衣柜的隔壁——徐冉的更衣柜门前,抬手写下一行字,把那口红向身后一抛。随后她又从徐冉开着的柜门里扯出几张抽纸,动作有些粗鲁地擦净手上的红色膏体,之后甩上那灰色的铁柜门,看都没再看一眼徐冉,便跨步离开。
偌大的更衣室中,徒留徐冉一人背靠着更衣柜,慢慢滑了下来垂着头跪坐在地上。她头上那扇被焦糖大力甩上的柜门因为门锁下落的缘故没能合上,这会儿又猛力弹开,像一把生了锈的风扇叶,在门轴转动时吱吱扭扭地发出嘶哑的呻/吟。那柜门在空中忽扇着,渐渐停了下来,在空中与柜墙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夹角,使黄昏的最后一抹光透过高墙上的小窗映在上面,照亮了焦糖留在上面的字——
XU RAN IS A BITCH.
低垂着头跪坐在柜门下的徐冉整个人都浸在黑暗之中,给她头顶柜门上的话做出了最好的注脚。
须臾之间,落日西沉,昏沉的更衣室里,最后的光也被收走,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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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个表演季开始,每次的表演季开幕日首演都会被团方直播到网络上。这一举措让舞团的影响力迅速扩张,本季自然照旧。
这会儿开演前夕,负责直播的女主持人正拦着主要演员和团里的负责人采访。
焦糖路过后台时,刚巧看到女主持拿着话筒采访交响乐团的年轻指挥和煦。和煦和女主持看到了她,自然向她招了招手。
焦糖走进,笑着对和煦和女主持还有摄像大哥点头打了招呼。之后才看到和煦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
女主持很喜欢焦糖的样子,看到她后就立马抛下和煦,开始采访焦糖。
“这是你第一次出演吉赛尔吧?对这个角色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吗?”
“当然,我很喜欢吉赛尔这个角色。这个女孩虽然地位卑微身体不好,但是她的骨子里却有一种坚强和豁达。即便受到了伤害却依旧不忘初心,虽然到了现在怕是被骂是白莲花,但其实我很喜欢这种状态。”
“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状态呢?”
“这其实是种很纯粹的状态。其实放到芭蕾上也有同通之处——大概就是,芭蕾虐我千百遍,我待芭蕾如初恋。我很喜欢。”
焦糖笑着对女主持回答道,说话的过程中她微微一偏头,便看到和煦身旁的那个陌生男人正看着她,然后默默地指了指他的右手手肘。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小臂内侧不知在什么时候留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一部分已经结痂,但还有一部分仍有细小的血珠往出冒。
焦糖脑子“嗡”地一下懵了,随后在看到舞裙依旧干净如新后,才平静了下来。想必是方才在更衣室时被徐冉的柜门划到了。
还好演出服没弄脏。
女主持还想再问问题,焦糖抱歉的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臂。
“刚刚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我得去处理一下给上头盖点粉遮一下。各位不好意思,先失陪了。”焦糖低着眉眼,温婉抱歉地对几人道。
“快去快去!流了这么多的血!”和煦连忙道。
焦糖又抱歉的对着这三人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走到走廊的转角处时,她不经意又瞥了和煦这个方向一眼,发现他的那位陌生人朋友恰好看了过来。
下意识地把受了伤的小臂向身后藏了藏,又匆匆对着那人点了点头,便迅速往化妆室赶。
那人她从未见过。不过跟在指挥身边的朋友,八成也是位演奏家?
焦糖在自己的独立化妆室里处理好了小臂上的血迹和还冒着血珠的伤口后,找了块粉饼就往伤口上盖。
难不成是舞团的新任钢琴伴奏老师?
焦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她连人家的脸都没记住,就开始七想八想人家是不是要来舞团做钢琴伴奏。但是今天真的是多亏了指挥的那位朋友,不然她手臂上流着血,万一蹭到了身上的舞裙,她的罪过就大了。她在团里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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