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韩耀宁便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天的情景,随后发现自己对于这一段的记忆并不怎么深刻,大概当时还沉浸在“陈落英是凶手”这个推论中吧。
“按照她的这种反应,就算不在我们走了以后急忙找其他村民商量,也该自己心烦意乱一会儿,怎么可能我们前脚才离开,后脚她就觉得好饿呀,然后给自己煮了碗面,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吃起来了?这太不合情理了。”
“那这有什么解释?”
顾少茴似笑非笑地看了韩耀宁一眼,发现他已然放弃了思考,专心当一名认真补课的群众,“这像不像他们已经提前安排好的?到该把陈落英推出来的时候,他们就顺势这么做了,陈落英的沉默是剧本里预设的必要桥段,不然她不解释,任由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不是很奇怪吗?而黄婶则要演出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所以她一开始震惊、不可置信,然后比陈落英本人还要着急去解释。可是等我们走了以后,这场戏落幕了,所以演员终于能松一口气,她发现自己为了刚才的一刻准备了很久,又很紧张,连肚子饿了都没发觉,现在总算能放下心来,吃点东西了。”
韩耀宁被他们说的有些懵,但还是尽量保持着自己的速率,试图找出其中说不通的地方,“不对呀,他们为什么要把陈落英推出来?他们完全可以不这么做,而是假装大家都是局外人啊。”
“因为他们在那个时候,需要一个凶手了。”
肃海说着,把刚端上来的汤盛进每个人的碗里,在递给沈亭暄的时候,有意避开了她的眼神,而后者则毫不在意,笑眯眯地接过喝了一口,“好喝。”
“……”
“咳,”肃海假装没听见,“我们带走陈落英的时候,除了李牧,其余的受害人都已经遇害。而按照原先于念朗等人的计划,他们会把李牧做成畏罪潜逃,然后再利用矿井爆炸将他杀死,他的尸体会跟着彻底塌方的矿井,埋在十几米深的地下,没人会发现,而他的身份,会变成一个完美的替罪羊。——当然,如果是按照最原始的计划进行的话。”
说到这里,韩耀宁终于感觉自己的思路被打开了,“但是这里面出了意外,就是他们忽略了陈落英的不可控性,对不对?”
“没错,”肃海点头道,“从陈落英不受控制地杀害刘云昌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整个计划都要调整了。一方面计划外的死人让他们不得不加快复仇的速度,另一方面,两种截然不同的作案手法,让他们需要第二个凶手,而患有精神疾病的陈落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还有一点,让我们一度很费解,那就是刘云昌是在当天早上的九点左右遇害,尸体就在河滩上躺着,直到下午四点才被发现。因为当天雨很大,剧组不开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室内休息,没有及时发现尸体很正常。但是村民们难道也都没出门,就让尸体大喇喇躺在那儿?”
“是啊,为什么?”
肃海说,“因为当天他们在最后一次开会,确认计划里的每个细节,包括每个人要扮演的角色,一旦被发现了做什么样的应急处理,诸如此类,这次开会几乎是人人到场,所以当天没有人去到靠近河滩的地方,也就没有及时发现尸体。”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韩耀宁眨了眨眼睛,“你基于什么做出这种推论,解读犯罪心理,重构犯罪现场?”
肃海觉得他美剧看得有点儿多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刚才于念朗他们自己交代的。”
“……”
“啊,那再接着刚才说回来吧。陈落英杀了刘云昌,这是计划外的突发事件,而如果我们后来没有顺藤摸瓜找到于念朗,也不知道李牧的下落,那么这整个案子的凶手就会是陈落英和李牧,”顾少茴也道,“并且一开始陈落英只承认自己杀害了刘云昌,而否认吴逍遥的死亡也是自己做的,是为了把这一件推到李牧头上,从而最大限度地减轻罪行。”
“而到了后来,我们抓住了于念朗,陈落英又马上改口说所有的人都是她杀的,这就是他们的早先商量好的计划,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她把所有罪名揽到自己头上,就可以保住于念朗,而于念朗一旦逃脱,凭他的社会地位和财富,再加上陈落英本身患有精神疾病,这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韩耀宁若有所思,“而当后来,肃海拿住了她话里的漏洞,也就是对于李牧的下落,两个人的说法完全不同,让她意识到,于念朗是保不住了,所以她又退了一步,选择保住其他没有被怀疑的村民。于念朗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肃海同志和沈小姐会突发奇想地要把臂同游,不仅在镇子上发现了原本应该被李牧开走的车,还这么巧地碰上了小黄,而小黄又无意间说出桃源村在两三个月前回迁的这件事。”顾少茴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住了一颗表皮酥脆金红的花生米放进了韩耀宁面前的碟子里,“你终于理清了,不容易,凑合着先来补补脑。”
韩耀宁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肃海却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早该想到有这一天。”
眼见说得差不多了,几个人都腹内空空,便低头吃饭。这几天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随着迷雾潮水一般退去,终于落了地,让在场的人都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甚至连饭菜也香甜可口了不少。
沈亭暄向来吃得不多,早早就停下了,这会儿颇有耐心的坐在一边,正带着一次性手套剥虾。店家把虾处理得很干净,虾线已经提前去掉了,只需要剥掉外面那层薄而轻脆的皮就行了。沈亭暄剥了两个,因为没掌握好轻重,剥出来的虾肉坑坑巴巴,看起来怪可怜的,到了第三个,才总算找到手感,剥好后连忙把弯成一个小小的C的虾肉放进肃海的碟子里,又开始奋战下一个。
直到肃海面前放了四五只被剥得干干净净的虾肉,对面坐着的韩耀宁和顾少茴看不了这种场面,都恨不得换到隔壁桌子上去,肃海这才轻咳了一声,把碟子往她的方向稍微推了一点距离,“你也吃,别顾着我。”
“嗯!”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句一样,沈亭暄答应得十分响亮。
这顿饭快结束的时候,韩耀宁猛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
“等等,你说搬回来的所有村民都是帮凶,可是就算当年的四个受害者每个人都结了婚,父母妻儿一起参与了这次复仇,这人也不够啊,村里可是有十来户人家呢?”
“诶,”顾少茴也愣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
肃海放下筷子,从沈亭暄那里接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嘴,这才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首先,我们从一开始知道的信息是,这些年桃源村的村民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搬走了大部分,所以导致村里有很多空着的屋子,而还留在村里的这些家庭,基本上都是实在走不出去的。这些家庭里的适龄男性成员都外出打工了,整个村子只有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孩子,剩下的人平均年龄都比较大,对不对?”
见他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肃海继续说,“好,那我问你,我们在村里住了这些天,村里一共有多少个村民?”
韩耀宁迟疑了一下,之前刘云昌和金鹏遇害的时候,他帮着肃海组织过针对全员的问话,所以对这个问题有些模糊的印象,“十几个?不到二十个吧。”他说得不太确定。
“准确的说,是十四个。”肃海说,“十多户人家,加起来却只有十四个人,这个数字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韩耀宁咕哝着,“那其实呢?”
“很简单,这个跟胡大爷的身份都是同一个套路。”肃海说着,又伸手提起了小茶壶,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水,“这十四个人,其实都来自三个家庭,他们分别是当年那四个受害者的亲属,如今不过是顶着别人的名字,假装自己是无关的人罢了。”
“卧槽?”韩耀宁忍不住脱口而出。
“嗯。举个例子,黄婶其实是林永强、林永胜兄弟俩的母亲,跟胡大爷是夫妻,但是在这场戏里,他们一个扮演一辈子没娶媳妇的孤老头,另一个则扮演丈夫早逝,儿子进城打工的妇女,这就是毫无牵扯的两户人家了。”肃海简单地解释道,“其他人也基本上是这种情况,就在我们出来之前,他们的身份都已经查明了。”
顾少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我有点想给写这个剧本的人鼓掌,这里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
韩耀宁也点点头,“我也一样,而且我还是个拍电影的,——生活比他妈的电影精彩太多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顾少茴和韩耀宁两个人像是都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连表情都慢了几秒钟。沈亭暄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结账,正要掏钱的时候却被肃海按了下去,后者理所当然地拿出钱付了账,再回头,就看见她耳根红红的,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
“怎么?”他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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