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今天又没吃药 (杨幽)

　　“收下又没有坏处，你母亲不要，还能做你的嫁妆。”
　　嫁妆……。
　　田娇鼓起勇气：“外祖母，我……我不想嫁人。”
　　“哪有女子到了年纪不嫁人？”方氏问，“你母亲说了什么？”
　　田娇被方氏咄咄逼人的气势弄得不敢开口，半晌后才讷讷地说：“不是我娘说过什么，我只是不想嫁人。”
　　田娇本来缩着头，为了加强说服力度她紧紧盯着方氏，意外发现方氏的眼睛颜色很淡。
　　难怪有时方氏会给人不通人情的感觉。
　　田娇小声又坚定地重复：“与其他人无关，我只是现在不想嫁人。”
　　“是不喜欢我选人？还是不喜欢我挑的人？亦或是你娘帮你选好了？”方氏冷哼一声，“还是你有心上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田娇无意识地攒了一下裙子。
　　“外祖母，是薛公子么？”得到方氏的默认，田娇继续说，“他很好，只是我配不上。”
　　方氏叹气，“像薛公子那样的品貌，本来是轮不到你，是他自己求了薛夫人。”
　　“田娇。”方氏少有的直呼田娇名字，“薛夫人兄长是学丞，薛家大房在京城，整个薛氏一族在这里十分有影响力，薛小公子从小有美名无劣迹，这样子的人选你有什么不满意？”
　　田娇绞尽脑汁思索，突然灵机一动：“他们家里规矩重，我从小在村里长大，恐怕不习惯繁重的规矩。”
　　“薛夫人说过，只要薛小公子将来能出仕外放，因为他是么子，你可以跟着走，不用留在家里侍奉她。”
　　“我舍不得我爹娘……”
　　“出嫁的女子哪有时常回家的？若是担心齐大非偶，你是在孙家长大的，在里眼里你若出事，我会坐视不理？”
　　“如果薛公子纳妾，我……”
　　“这就更不用担心，薛家有祖训，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方氏叹道，“所以这附近适龄姑娘没有人不想嫁进薛家，我就更不明白你的想法了。”她摇摇头，“只是害怕新生活而已，我也年轻过。”
　　方氏说完就让田娇带着樟木盒子离开，田娇想解释也无从下手。
　　她不想嫁给有才哥哥以外的人。
　　可是她对有才哥哥来讲是没用的。
　　那她还能怎么办？
　　田娇茫然地想，不然就照外祖母的意思？大家都夸赞薛公子，所以他很优秀，他能看上自己，她要感到知足对么？
　　这是最符合大家期待的作法，没有人会因此受到伤害，只有自己会有一点难受。她在心里说服自己。
　　只是为什么天上下雨了呢？
　　***
　　田娇想回下水村探望田蓉，以往方氏都不会禁止，但出乎意料地这次却被拒绝。
　　“你年纪不小了，频繁出门名声不好听，如果想见家人不如让他们过来。”
　　没有要紧事怎么可能会把已经嫁人的田蓉喊到城里？所以田娇只好怅然地回到鸣翠院长吁短叹。
　　春红看田娇神情郁郁的模样，提议她不如找秦绵到孙府玩，秦绵来了几次也不能让田娇展颜抒怀。
　　就连写信给王有才，田娇都意兴阑珊。
　　田娇有很多话想对王有才说，但她又想到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从现在就减少自己对他的依赖，克制着自己写信的欲.望，久而久之，突然感到麻痹，自己不会再突然想到王有才，也不会夜半时想到分离而辗转哭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田娇几乎不回信的原因，王有才的信也少了。
　　人跟人的感情真薄，只要一阵子没有往来，很快就能省掉思念。
　　田娇惆怅极了。
　　田娇百无聊赖的托腮坐在后院凉亭，突然方氏身旁的红袖过来唤田娇去正院，说是有人找她。
　　田娇抱着疑惑走到正厅，看到熟悉的背影，微微瞠大眼睛。
　　来的是人田大娘，这是田大娘自离开孙府后第二次踏进这里。
　　第一次是九年前为了替田三求得一线生机，把田娇送进孙府。
　　第二次则是为了田娇而来。


第50章
“娘怎么会来这里？”田娇问道。
　　“不是你让我来的？”田大娘反问。
　　两人问完对方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田娇叫田大娘来孙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外祖母呢？”田娇问红袖。
　　“太太正忙着，让表姑娘先坐陪。”
　　“知道了，谢谢红袖姐姐。”田娇看着红袖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关上门，“娘……应该是外祖母叫你来的，为了我的婚事，我惹外祖母不高兴了。”
　　“你做了什么？”
　　田娇一五一十地把她跟方氏的对话重复一遍，听完后田大娘说道：“你外祖母说的也挺有道理。”
　　“娘！”田娇哀哀得看着田大娘。
　　“难道她说错什么？不是谁看都觉得薛公子是良配？”田大娘故意说，“比王家小子好上不只一点半点对吧？”
　　“我也不想有才哥哥……”田娇声音渐低，得亏田大娘眼力好，看着唇语多少读出来田娇的话。
　　田大娘惊讶：“怎么？你不喜欢薛公子不就是因为王有才？吵着要嫁现在又反悔说不要他，那你是看上了谁？”
　　田娇被田大娘调侃的双颊生晕，只能跺脚忿忿道：“我才没有！我只是不想嫁人而已！”
　　田大娘看田娇的反应不似作伪或是小女儿情态，神情严肃下来：“那是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在田大娘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田娇嗫嚅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我配不上他们。”
　　“嗯？”田大娘没听清。
　　“我说我配不上他们。”田娇声音扬高，双眸随着这句话蓄满了晶莹的泪水，莫名的委屈从心理升起，拿手背揩了揩眼睛。
　　田娇觉得自己这几天难受又心酸，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高兴不起来，明明知道田大娘是在调侃，却还是忍不住发脾气。
　　田大娘看到田娇真的难受，便抱着她轻轻拍背，弄得田娇感到不好意思。
　　“娘……”
　　“我的阿娇长得漂亮，温柔可亲，没人不喜欢，怎么会觉得自己配不上？”
　　田娇神色失落，“我有什么好？那些都是别人有的。”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白晰无茧光滑的手掌，“论能干比不上姐姐，论才华连如华都不及，谈人缘阿绵都比我强得多。我有什么好？”
　　“我只是仗着年纪小，身体不好，所以大家处处让着我而已……”田娇咬着唇，颤抖地说。
　　田大娘到现在才察觉田娇的自卑厌弃如此严重，可能是当时她离家到寄人篱下时埋下的引子，加上现在邻近婚事才爆发开来。
　　虽然很直白残酷，但适婚男女谈亲事，就是把家世、品貌、潜力等等拿出来一一检视，衡量着如何挑选到何心意的对象，从中获得最大利益。
　　心思敏感的田娇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宴会中直观的受到冲击，对自己的价值产生怀疑。
　　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事情。
　　田大娘帮田娇拭干泪水，喊春红进来帮忙整理，田娇重新敷上粉，除了眼圈还有些许红，从外表已经看不出来田娇曾经哭过。
　　田大娘很满意：“可以了，我去见太太，你先回去。”
　　“娘亲……”田娇犹豫。
　　“你知道我们要说什么，哪有当着未婚姑娘的面前谈的？”田大娘故作责备的瞪一眼，装作没看到田娇恳求的眼神，“我自有打算，我是你亲娘，不会害你的。”
　　田娇被田大娘半哄半劝离开正院，怅然地回到鸣翠院，她依旧不死心，让秋月去正院外头等着，吩咐她到时看到田大娘出来直接带过来。
　　结果等到夕阳西下，都不见田大娘人影。
　　秋月等到院门落锁才回来讲：“二姑奶奶被太太留在正院歇宿了。”
　　隔天一早城门一开田大娘就离开了，这时候田娇还在睡觉。
　　田大娘出府前看到等着的秋月，只简短的说了几句，要田娇放心，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田娇清醒后万分后悔没见到田大娘，现在又被方氏遍像晋族不能随意离开孙府，她问春红：“我是不是应该要改掉赖床的习惯？”
　　春红一边帮田娇挽发一边道：“早该改了，姑娘到夫家后还这样睡，可要被人笑话。”
　　听到这个田娇神色垮下来，不想说话。
　　接连好几天风平浪静，田娇连日请安，其实想询问田大娘跟方氏的谈话内容，无奈惧于方氏威严，不敢放肆。
　　田娇觉得日日都是上断头台前的日子，每天醒来都在担心受怕。
　　这中间方氏依旧带着田娇跟孙如华出门，只是次数频率都大幅缩短。
　　每次出门田娇想着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薛公子，不知道是要庆幸还是失望，除了那次见面后，她都不曾再见过薛公子。
　　“或许真的只是一时头昏脑热而已。”田娇自嘲想着，“冷静下来发现不值得，后悔了吧？”
　　这段日子过得平静无波，只是自从田娇上次下定决心不再写信给王有才后，王有才也再也没有回信了。
　　一开始她有些委屈：我不写，有才哥哥也不写信了么？
　　后来田娇又庆幸：有才哥哥能忘了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