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今天又没吃药 (杨幽)

　　田娇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带着春红走到正堂，在门口巧遇六姑娘。
　　田娇对她打招呼，六姑娘害羞地低下头，半晌才轻轻的点头回礼。
　　六姑娘低声喃喃：“日安，阿娇。”声音细细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田娇回以灿烂笑容：“如华，早安。”
　　孙府里头的姑娘与田娇差了辈分，当初田娇初进孙府时，是用五姨来称呼，但后来大家便的熟稔，年岁相差不大，便开始以闺名互称，不再拘泥身分。
　　方氏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只告诉他们不要在外头失了规矩丢脸惹人笑话，得了默许的他们更放得开，省掉那些称谓，让孙如华跟田娇也日益亲近起来。
　　当然不是每个孙府姑娘都这么好说话，譬如已经出嫁的四姑娘，必要田娇喊她四姨，如果不够敬重还会阴阳怪气的挑她的礼数，说是不是田大娘教导不好。
　　对此田娇都是这么回答：“从进府后，外祖母特意请了闺学先生教导阿娇日常礼仪，认真毫无懈怠的学了整整一年，并经由外祖母验收才能与诸位见面，四姨的意思莫非是外祖母对阿娇的行止过于宽容？”
　　被这样刺了一通，本来以为来了软柿子可以揉搓的四姑娘只能讪讪闭嘴，她是庶出女，亲生姨娘也说不上得宠，哪里敢惹主母不悦。
　　田娇这样伶牙俐齿的损过四姑娘，孙府其他人也很快知道这个二姑娘的女儿虽是乡下来的，但脾气不好惹，光脚不怕穿鞋，经此一事后田娇觉得自己在孙府的行动也自如起来。
　　难怪田大娘说只要有理，就无需低声下气。田娇当时想。
　　自己怂的像软包子，别人看你好欺负，便会使劲的压榨你，才不会感到心疼。
　　田娇跟孙如华相携进正堂，见到五姑娘孙如月已经到了，她仔细的瞅了瞅孙如月的打扮，今天果然特别繁复精致，头上的金簪跟衣裳都是上个月送来的新样子。
　　平常孙如月打扮并不是这个风格，可见她今天也是得了吩咐才特意打扮，田娇跟孙如华打了个眼神，坐在孙如华隔壁的椅子上等待方氏出来。
　　过不多时，方氏走进正厅，淡淡的扫一圈正襟危坐的姑娘们，满意的点头，“今儿个让大家早点出门，是因为昨晚才临时得到消息，去寒山寺的路上要临时封街，不早点出门就要绕远路，所以才让你们红杏红袖去唤你们，没有问题的话就走吧。”方氏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语调淡淡。
　　方氏独坐，田娇三人则上了另一辆马车，春红等人也是一辆。孙府是县城中相当富裕的人家，因为孙府养的起马，还是纯色无杂毛的健马，除了平时给老爷驱驾，还能让府里太太姑娘使用，在县城中也只有三四户有这样手笔。
　　孙如月从一上车就相当安静，这与平日的她极为不同，田娇觉得她在害羞，便揶揄她：“这次寒山寺之行，你是不是很期待？”
　　孙如月白她一眼，还是默默地不说话。
　　田娇又揶揄几句，发现孙如月还是不回应，用眼神询问孙如华，孙如华看了一下姐姐，默默地摇摇头。
　　田娇只能讪讪的闭上嘴，这一路上三人都安静地不像平时。
　　孙如月个性活泼，按照以往她跟田娇最有话聊，出门在车上闲的没事，两人可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目的地，但今天孙如月反应冷淡，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让想要活跃气氛的田娇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孙如华眉来眼去打暗号。
　　只是孙如华也不明白孙如月发生什么事，本来生性安静文秀的她不敢开口，田娇总归不是亲姐妹，更不好多说什么。
　　到了寒山寺的山脚下，瞅了瞅看不到尽头的阶梯，再看了看严肃冷持的方氏，田娇还是没胆说出她想要小轿的话。
　　以往上山进香，方氏有时会允许乘轿，但偶尔也会要求他们徒步上山，端看方氏今天的心情，孙如月跟田娇一贯喜欢躲懒，因此每次上山时都会由孙如月开口跟方氏讨价还价，但孙如月到现在还是迟迟不开金口，田娇也只好内心含泪，万分爱惜的摸摸自己的腿，可怜的双腿，今天要辛苦你们，可千万挺住了。
　　虽然经过这几年调养，田娇身体比以前好很多，但中间她还是休憩了好几回，孙如华担心的看着田娇，田娇都没力气讲出我没事，只摆了摆手要她先走，让春红自己跟着自己就好，待得她吭哧吭哧地爬到山顶，已经累喘如牛。
　　要不是春红扶着，田娇觉得自己应该腿软的站不起来。
　　在寺外张望的红袖看见田娇身影，对她说道：“太太去上香了，表姑娘想要的话也可以去，五姑娘跟六姑娘在厢房歇憩，等等要用斋饭。”


第24章
田娇犹豫一下，以往她都是会看孙如月如再决定，她若要去上香自己也一块，想躲懒休息也是，但今天孙如月对田娇分外冷淡，因此田娇心里盘算着干脆错开比较好。
　　只是感受到自己双腿传来的抗议，她只能对红袖说，“我去厢房歇息，谢谢红袖姐姐。”
　　然后让春桃搀着自己慢悠悠地往里头走。
　　孙家还没有权势滔天到可以让县城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关闭山门专程招待女客，但城里几个大户人家都是寒山寺往年香火钱最大的赞助者，自然不会不通人情到一点方便都不给，因此寒山寺每个月都有固定日子只接待这些大户家中的亲眷，所以田娇跟春红独自走到庙中，也不怕被人冲撞。
　　他们驾轻熟路得往孙家的预订厢房去，田娇有些踌躇，她是想休息没错，但其实并不想看到孙如月的冷脸，在路上好声好气的哄她说话逗她笑，孙如月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让田娇觉得不是滋味。
　　她又没欠孙如月什么，也没有得罪她，犯不着把自己的脸面放地上给她踩。田娇这样想，不自觉撅起红艳的小嘴。
　　春桃查觉田娇缓下来的脚步，发出疑问：“姑娘？”以为田娇累了，便开口替她鼓劲，“姑娘再坚持会，等等就能坐下。”
　　却见田娇停下不动左右张望，好似在找什么东西，找寻未果，又垂头丧气的往前走。
　　“姑娘？”
　　“没什么，我们赶紧进去吧。”
　　田娇本来是想要找外头有没有地方可以坐，看着不远处装饰用的嶙峋怪石，她其实有点想爬上去，谁叫他们上山时方氏贪图清净，选择从后山走，偏偏寒山寺的凉亭都设置在前山，因此外头没有正经的坐落处。
　　田娇眼馋归眼馋，但也只敢想想，如果她仪态不正坐在外头，一但被方氏知道……想到此处，田娇机灵灵得打个寒颤，只好选择老老实实地去看孙如月的冷脸。
　　待得她一推开门，里头的人全都齐齐抬头往田娇方向看，田娇见到他们这么大动作，感到不明所以，也睁着大眼睛瞧着他们。
　　孙如华用感激又庆幸得的复杂目光看向田娇，看的她觉得莫名其妙，还不等她发出疑惑，孙如月突然开口：“动作怎么这么慢？”语气冷淡不悦。
　　一整个路上都不讲话的孙如月竟然开口问她问题，虽然态度不客气，但也让田娇十足惊讶，不知道她还没进来时，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想从孙如华给她一点暗示，却见这时候孙如华直接低下头，避开田娇目光。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孙如月更不高兴。
　　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那就选择实话实说，因此田娇直接道：“腿酸走得慢，在外头休息。”
　　“休息够了吗？”孙如月挑眉。
　　“没呢，腿还是酸。”田娇捏捏自己的腿，老实道。
　　孙如月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不明白田娇是故意这么回答，还是不懂她的暗示，但她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也不好再改口，只好说道：“那你先休憩，一盏茶后去旁边的荷花池找我。”说完径自出门。
　　田娇一脸茫然地看着孙如月霸道的单方面立下约定，再自顾自的走掉不给田娇反驳的机会，扭头问孙如华：“……她也这样叫你过去么？”
　　孙如华摇头，小声喃喃：“五姐进来后就不说话……我想走开又不敢，也不敢问，怕她生气。”然后用发亮的期待眼神看着田娇，“辛苦你啦。”
　　能者多劳，事到如今田娇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本来今天就特别早起，还爬了座山，现在又要当出气筒，田娇的心情变得蔫坏蔫坏的。
　　田娇边叹气边出去找孙如月，荷花池在厢房的不远处，不算僻静，但相当空旷，是个很适合私下讲话的地方，因为可以防止偷听。
　　田娇看见孙如月就在那儿一动不动，旁边的碧燕看到田娇，对她行礼后就带着春桃下去，田娇暗暗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孙如月捡起一个石子，狠狠得往荷花池中间打水漂，并没有把目光转向田娇，好像刚刚田娇没讲过话一样。
　　田娇悻悻然的摸鼻子，暗骂自己是白痴，才会三番两次吃闭门羹还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原本就觉得心情不佳，现在心情更恶劣。
　　田娇索性不说话，就看着孙如月捡起周围的石子一直往荷花池打，好像越来越有心得，石子也漂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