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翻身记 (董晋臣)

　　因为陈梅还没回来，所以喂鸡的活儿，暂时交给了陈卫民。
　　至于徐桂芝和陈国栋，陈卫国三人，则是在合计着，今天把新房子的灶台起了。
　　现如今马上就要进入八月份，距离婚期还有两个月时间，尽早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搞定，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家人看似各忙各的，但其实气氛十分融洽，日子越过越好，心情都十分舒畅。
　　这时候，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在一个小姑娘的搀扶下，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瞧见一院子的人，愣神片刻，笑道：“哟，都在呢，姐，赶紧先给俺倒杯水，这一路走来，渴死俺了。”
　　徐桂芝本来正在和陈卫国聊新媳妇的事情，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转头看见进来的这对母女，笑容收敛了些，可还是说道：“三丫头，去给你小姨倒杯水。”
　　正坐在院子里走神的陈茉闻言，应了一声，起身去屋子里找水。
　　同时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关于这个小姨徐桂花的记忆。
　　徐桂花比他妈徐桂芝小一岁，嫁的是距离水牛村二十多里地以外的马家村。印象中，小姨夫是个酗酒赌博的懒棍，所以家里日子过得十分糟糕。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离谱的。
　　因为徐桂花有个让十里八村都津津乐道的行为，在这一片可谓是家喻户晓，她生了九个孩子，大儿子现在已经20，最小的闺女是去年生下来的，才一岁多。
　　正因为超级能生，有些嘴碎的人，背后叫她桂花猪，一窝一窝的生。
　　联想到这位彪悍小姨的过往经历 ，在回忆起刚才徐桂花进门时候蹒跚的脚步和大肚子，陈茉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猜测。
　　这……不是又怀上了吧。
　　没几分钟时间，陈茉的猜测被得到证实。
　　她端着水杯从屋里走出来，听到他妈徐桂芝训斥道：“现在计划生育管得这么严，你们夫妻俩就不能克制点，这都生九个了，还往外生！”
　　“马建军那个瓜娃子，我从妇联主任那厚着脸皮求来的套子，他愣是不用，你不知道这贱男人球事儿多，非说带了套子没滋没味的。”
　　徐桂花瞧见陈茉终于端来了水，麻利站起来接过去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然后继续说道：“俺也不想再生了，可你说这怀都怀上了，咋能不生呢，俺都能感觉到他在里面踢俺肚子呢。”
　　她这话说的生冷不忌，全然不在乎旁边还有俩没嫁人的小姑娘。
　　徐桂芝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还没发作，就见徐桂花扑腾一声就躺到地上，眼泪哗哗的就流出来，她知道自己姐姐脾气辣，所以干脆调转枪口，对准了老实巴交的姐夫陈国栋，哭道：“姐夫，姐夫你这次可得帮帮俺啊，俺可不想被计划生育的人抓走！”
　　1971年，国家开始正式施行计划生育政策，决定控制人口基数增长。
　　此后的二三十年时间，计划生育可谓是当时两代人的噩梦。
　　“抄家砸墙”、“扒房牵牛”、”没收全家财物”、“全家男人结扎”这等口号，几乎存在于每个村子的墙上。
　　这个时代，对于超生的罚款更是惊悚到骇人听闻，从两百元到五百元不等，足以让一个家庭彻底支离破碎。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超生却不愿意去流产，更不愿意交罚款的人，孕妇在怀孕期间，东躲西藏也要使劲先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以后就是活人，活人当然不能掐死，计划生育也没辙。
　　陈国栋看着在自己脚下撒泼打滚的小姨子，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嘴皮子抖动片刻，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最近这段日子，就在家里住着吧。”
　　陈茉做个安静的旁观者，心里却在嘀咕，她前不久才利用黄鹤和他小姨子的故事，赚到第一桶金，结果这才几天，就感受到了来自小姨子的恶意。
　　果真是……槽点满满啊。


第17章 开撕！
　　徐桂花母女就这样在陈家住了下来，因为屋子不够，她们在堂屋里打了地铺。
　　这个年代，计划生育严格到什么地步呢，如果抓到你，那去医院流产肯定是没跑了，如果抓不到，那就扒你房子，牵走你家牛羊。
　　但是如果你跑了，躲到别人家里被抓到，那就从一家人的事儿，变成了两家人。
　　一个说不好，陈茉家的房子都有可能被扒掉。
　　陈家的好日子眼瞅着就要起来了，陈国栋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来收留小姨子，和她肚子里那个定时炸/弹。
　　但徐桂芝这人，虽然性子火辣，可终究是嘴硬心软，怎么说也是她亲妹子，怎么可能不管？
　　所以陈国栋还是咬牙应了。
　　历经半辈子生活疾苦，饱经沧桑的男人，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的肩膀，究竟能默默扛下多少苦难。
　　好在徐桂花母女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跟徐桂花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应该是她的第四个闺女，今年也17岁，比陈茉小几个月，名字叫做马野花。
　　之所以叫野花，据说是因为徐桂花头胎生了儿子以后，二胎女儿叫金花，三胎女儿叫银花，可第四胎，竟然还是女儿。
　　金花银花都有了，那还能咋叫，反正闺女都是赔钱货，就叫野花好了。
　　这种敷衍且让人无语的名字，让陈茉开始庆幸，还好当初徐桂芝和陈国栋没有这样对她。
　　否则你想想，如果你穿越到一个名字叫做陈野花的姑娘身上，醒来以后，可能会因为被自己的名字吓到，然后羞愧的恨不得再死一次。
　　因为害怕被往来的村里人瞧见，徐桂花和马野花平时都待在拉上帘子的堂屋里，偶尔的吃喝拉撒，都要偷偷摸摸的解决。
　　因为这个时候，举报超生，是能拿到钱的，据说至少五块起步，是个相当可观的数目。
　　徐桂花生的次数多了，有经验，她跟徐桂芝保证道：“你放心吧姐，最多一个月，俺肯定能生下来，生完当天俺抱着孩子就走，绝不给你和姐夫添麻烦。”
　　对于这样彪悍的女人，简直刷新了陈茉的世界观。
　　但是对此徐桂花并不满意，抱怨道：“终究是老了，想当年俺把怀着老大的时候，八个多月在地里干活，干着干着肚子不舒服，往田里一躺，老大哧溜一下就出来了，俺用衣服把老大包起来，继续干活儿，没办法，生产队催的急，不干活儿就扣工分嘞。”
　　陈茉：“……”
　　求求你别说了，画面太美我简直不敢想。
　　惹不起惹不起。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陈梅终于回来了，因为陈茉之前已经给了徐桂芝一百块钱，对于陈梅和陈茉姐妹俩这次赚多少钱，徐桂芝干脆就没问。
　　虽然说儿子闺女都是心头肉，可她也清楚，这次大儿子能结上婚，俩闺女出了多少力。
　　她徐桂芝可还不至于偏心到，死死压榨闺女的地步。
　　奇怪的是，徐桂芝没问，陈梅竟然也没有提，回来以后仍旧干脆利落的干活儿，可陈茉还是能感觉得到，二姐似乎有心事。
　　对上陈茉疑惑的目光，陈梅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有点事儿没想明白，想捋一捋，等我想明白了，再给你说道。”
　　看来二姐这次逗留省城三天，有些收获啊。
　　陈茉闻言，大概心里有了些底，没再去问。
　　人都是有野心的，见识过了外面的大世界，就不再愿意呆在如今的小天地里。
　　毕竟，哪怕时间线往后推四十年的2010年以后，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种人生规划，都能让无数网友心驰神往并且奉为鸡汤神句。
　　晚上吃过饭，陈梅和陈茉坐在院子里乘凉，因为陈梅有心事的缘故，姐妹俩都没说话。
　　陈国栋和徐桂芝，带着陈卫国以及陈卫民兄弟俩，去给自家盖房子出力的同村人家里坐坐，顺便带点东西过去表示谢意。
　　这种静悄悄的环境，就造成了一种家里没人的错觉。
　　堂屋里，徐桂花在骂自己闺女：“你陈梅表姐都回来一天了，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好好跟你表姐亲近亲近，你咋就是不往上凑呢？”
　　马野花说道：“陈梅表姐像是有心事，我凑上去说了几句话，她也没怎么搭理。”
　　“她不搭理你，你不会殷勤点啊！老娘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死丫头，半点屁用没有！”徐桂花压低声音骂道：“就这两天，赶紧凑上去，多提提你哥的好，要不然等你大姨把你陈梅表姐嫁出去了，你哥可就彻底打光棍了！”
　　偷听别人说话是个不太礼貌的事情。
　　陈茉和陈梅在听到屋子里两人说话，就想着偷偷出去，然而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劲爆的话。
　　原来她们这小姨，不仅仅是为了来躲避计划生育，还顺带想着，从她们家拐带个便宜媳妇！
　　想得可真是够周到的。
　　且不说陈梅和徐桂花的儿子属于近亲，不能结婚，就说徐桂花家那破落相，谁家闺女肯嫁过去？
　　公公赌博抽烟酗酒，出了名的懒鬼，婆婆一口气生十个，家里的房子都被计划生育上门推倒了好几次，这哪里是过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