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级别的扑克赛,赌王李做梦都想去,哥哥也想去,李时京更想去,可惜,他们都没那个命。如果是朱提的话……他闭了闭眼睛,不再去想。
朱提拿着书,下了楼梯。
夏经理正好上去,看见他手里的书,眉头一皱。朱提走着走着,突然回头,拉住夏经理的手,问:“夏经理,你会看英文吗?”
夏经理回头盯着他手里的书,静默半秒,说:“在皇城赌场工作的管理层,都需要会英文,只有你是例外。”
朱提眨了眨眼睛,松开夏经理的手,笑笑:“哈,是吗?那我还真是走了个狗屎运。”
夏经理看着他。
朱提摸了摸断眉,没说话了。
夏经理的眼神,虽然没别的意思,可那抹轻视不是虚的。他知道,在皇城赌场所有的管理层中,没人服他。
一个混混,居然能当皇城赌场的赌区经理,说出去都觉得是笑话。他偏偏就成了那个笑话,像个小丑一样。
他捏紧手里的书,转身下楼。
夏经理盯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她说:“如果有不懂的话,你可以找我。”
朱提脚步顿了顿,突然笑了笑。
*
朱提回到铁皮房,屋内满是泡面的味道。他以为是方展年,直接进屋,却看见穿着一件细带背心和白色贴身短裤的夏真坐在方展年的床上,一边看手机一边吃泡面。
他裤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夏真抬起头,挑着眉看着朱提。
“哈喽。”
朱提看着她,摸出裤袋里的手机,按住*键解锁,点开短信界面,是方展年的短信:一切顺利。
他抬起头,问夏真:“你让他一个人去应付那个韩国人?”
夏真不否认也没承认,自顾自地吃着面。
朱提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够让人厌恶的。他还没接着说什么,夏真突然放下泡面碗,盘着腿,双手放在脚上。她看着朱提,似笑非笑的。
“他可是为了你才冒险的,不是因为我,就是死了、断手断脚的,也不是因为我。”夏真笑着说。
朱提后脑勺发痛了。
他将书扔到自己的床上,朝着夏真走过去,一脚踩在凉席上,凑近她的脸看着她。
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动作都没有,仅仅是用一双眼就让她浑身不舒服,好像是真的做了什么——感觉就像背叛了方展年一样。夏真突然发起火来,用力推开他。
“你还真是垃圾一个。”夏真皱着眉。
朱提笑:“多谢赞美。”
夏真忍了忍,没忍住,在朱提准备离开铁皮房的时候,她开口了:“你自己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朱提顿足,回头看她。
夏真下床,光着脚踩在水泥地面上,一手摸着香烟,另一只手摸着打火机。
“是很烧钱的一种病呢。”
朱提喉结动了动。
夏真点燃烟,用力吸了口,吐出烟雾。她从烟雾中抬起视线,抬高下巴,半阖着眼睛看他。“方展年是为你这个兄弟才冒险的,你说,如果我把他上台子的事情告诉毛哥,你觉得他还有生的机会吗?或者,丢一个肾?丢一只手?还是直接扔海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真单手抱胸,另一只拿过嘴里的烟。她笑着,“没想干什么呀,就想看看害死我男朋友的人会怎么死。”
一瞬间,朱提就明白了。
“不过呢,我也不想彻底当个坏人,你放心,我答应他了,会找个好医生。”她浅笑着。她的嘴唇颜色和朱提第一次在皇城赌场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她的口红不是映在方展年的身上,而是印在烟头上。
“你觉得一个赌徒的死可以怪在叠码仔身上吗?”朱提摇头,朝她走过去,“赌徒最大的本事不是动他的下半身,而是改造他那张嘴,吐出来的每个字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夏真拧着眉头:“他不会骗我。”
“巧了,方展年也跟我说你不会骗他。”说着,朱提眼神狠了起来,他推着夏真靠墙,真想掐死这个女人。“你男朋友要死在赌上,关方展年屁事啊!”
夏真颤抖着呼吸。
“是他逼到他跳楼!是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叠码仔不都是这样吗,玩欲擒故纵的戏码,让一个天真的赌客变成死不要脸的赌徒!”
朱提低了低头。
沉默片刻后,他低声问:“他叫什么?”
夏真低着眼睛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下,夏真的眼睛渐渐泛红。
朱提回想起方展年干叠码仔这一行后,他目睹了一些叠码仔所有的悲剧戏码,也目睹了方展年杀人不见血的讨债方式。虽然说没直接造成他们的死,但终究还是造成他们心理上的死亡,心理一旦被压制住,一绝望什么都没了。
“郑维华。”
朱提想了想,蹙起眉,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是方展年害死你男友?”
夏真别过脸。
朱提捏住她下巴。“说!”
夏真紧紧蹙着眉,“有人跟我说的。”
朱提嗤笑:“谁说的?”
夏真紧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你都没有当面问过方展年,你怎么确定别人嘴里的就一定是真相?”
夏真睁开眼睛。
朱提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他松开她下巴,说:“我没听过郑维华这个名字。”
“方展年在哪?”
夏真喘了口气,抿住嘴唇。
朱提一拳打在桌子上,上面的东西震了震。夏真闭上眼,说:“威尼斯。”
“操。”朱提瞪了眼夏真,“你他妈还真和姓段的那家伙混一起了!”
夏真睁开眼睛,看着朱提,有些慌乱。
朱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方展年发短信,一边发短信一边说:“大部分的赌徒,要么是被逼债到走投无路会自杀,要么就是被姓段的手下送到菲律宾或者俄罗斯、孟买一些地方,廉价劳工算是轻的,”他发完短信,抬起头,盯着夏真,“可以说,幸运的是,他们的身体在黑.市上是值钱的。”
夏真愣住了。
“有些话,面对面说最好。”朱提拉住夏真的手腕。
“你干什么?”夏真整个人往后,拽着自己的手。
“去威尼斯。”朱提掐住夏真的后脖,推着她往外面走。一路上怕她挣扎,朱提时不时会说方展年的事情,让她知道郑维华可能不是方展年逼死的。
一开始做叠码仔这一行,方展年整个人都差不多是崩溃的。他不算是嘴巴会说的人,做不到花言巧语,跟在厅主后面,慢慢学,慢慢往上爬,接到客人,一开始真心劝他们不要赌的太大,适时收手最好。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可是,哪有人会去区别小赌大赌的区别,反正都是赌啊。
“我们有个兄弟,叫海乐,为了个女人,输到运气都没了,”朱提看了她一眼,“命也没了。”
夏真动了动眼睫。
朱提伸手拦车。
夏真转过脸,看他。
“你不想知道你什么病吗?”
朱提偏头,扫了周围一眼,看向远处建筑物上闪烁的霓虹灯。
这个彩色的城市在他眼睛里跳跃着。
他明明感觉到自己的渴求,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望了望夏真。
夏真别过脸。
她说:“你真有意思。”
第32章 Chapter 30
Chapter 30
永利赌场就在前面。
这一夜,没有星辰,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夜空,落到城市边缘才见美丽霓虹灯。他站在永利赌场大门前,心底忽生了迟疑、踌躇与不安。
这个城市的风的味道从来没怎么变过,变得是他自己。他抬起头,看着永利赌场建筑上的标牌和闪烁的霓虹灯。
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几个旋转门不停地转,转动间,赌场内的气味偶会传出来,像是被腌制了的人体气味——贪婪味道。
夏真走进旋转门内,才发现朱提没跟上来,回头看。
朱提抬起手,用手掌根揉了揉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扯了扯皮外套,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酒红色T恤。
夏真看到他那副奇怪的放松方式,笑了一声。她跟着旋转门走进去,在里面等着他进来。
“怕了?”
他刚走进永利赌场的大门,夏真就这么问,无疑是他方才表现得太过了。他瞥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朱垃圾天不怕地不怕的呢。”夏真微笑。
不显著的微笑往往是讽刺。
“朱垃圾”这个称呼,走到哪它就跟到哪。
朱提舔了舔干燥到紧绷绷的嘴唇。“你不怕?”
“我怕什么?”夏真刚回答出口,立即转过脸去看他,他笑眯眯的,仿佛是看见了她什么秘密一般得意地笑着。她皱着眉:“我警告你——”
“别什么警不警告的,我这种垃圾吃不得警告。”朱提扯着左边嘴角,明明吊儿郎当,可那双眼神真的不是一个垃圾该有的。夏真看着他,半会儿,她收回视线,看着前面满是赌客、赌徒的赌厅。
朱提双手插在皮外套的口袋里,胳膊时不时地晃动着,不小心碰到了夏真的胳膊。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嗳”了一声,说:“你看那些人像什么?比垃圾还垃圾吧,说不定你的男朋友曾经就跟这些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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