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迷恋 (十三渡)

可昨天晚上，顾清欢禁不住去想温婉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以及越来越暴露在顾清欢面前的问题：过去的裴铮，是什么样子的。
裴铮似乎对过去的她了如指掌，可她却对裴铮一概不知。
那些回忆的空洞，像一头恶兽，让顾清欢寝食难安。
她什么都可以不去追究。
但是谁能来告诉她，裴念昭的母亲，到底是谁？每次顾清欢说服自己，尝试着抛弃那些固有的习俗，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和裴铮在一起。
只是一旦想到她好不容易选择重新开始，裴念昭的母亲忽然进入他们的生活……到时候，她该如何是好？
顾清欢并不是未雨绸缪。
她在害怕。
曾经，她几乎要耗尽生命，一生只爱云阙一个人。可到头来，她输的彻底，险些连自己的灵魂一并输掉。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裴铮不曾对她露出任何不耐，处处将她视若珍宝。可裴铮越是这样，顾清欢就越是心虚。他的爱，来的太快。
谁知道，会不会也去的太快。
裴铮讲述的那些所谓往事，顾清欢一件都不知道。她每次听裴铮温柔的嗓音，就觉得一颗心起伏不定。
顾清欢最初以为自己在害羞，可后来才发现，她其实在彷徨。
刚才的试探，已经说明了裴铮的态度。
顾清欢现在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不然呢？
像个泼妇一样，纠缠着裴铮，撕破脸皮，强行要追问过去？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性格。
“我怎么觉得你在生气？”裴铮有些慌了神：“怎么了？”是因为他刚才的回答？
“没什么。”顾清欢已经缓过神，傲娇的扬起下巴，望了一眼天上飞着的雪花以及满头落雪的裴铮，捂住嘴角笑了笑：“你不要以为你已经追到手了。我没承认，没看到你的诚意，你还有一条漫长的路要走呢。”
裴铮拧起眉头。
他不太懂清欢这一刻的顾忌是什么。可他能看得出来，清欢不开心。
可如果带清欢回家……裴铮没有绝对的把握。
当然，他爸妈一定会喜欢清欢。他没把握的，是以后的事情。如果，清欢真的想起来……他该怎么办？
清欢对他的态度，处处落于被动。
他的傻姑娘，真的是爱着他的吗？
裴铮没有自信。他抿起唇，再次尝试着去牵顾清欢的手。
顾清欢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把手插在口袋里，呵着冷气：“好冷，快回到车子里去吧。”
裴铮默然，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够近。
裴铮赌不起。
两个人都带着心事，回去路上沉默不言。裴铮打开音响，放顾清欢最喜欢的神秘乐队的歌。
顾清欢登时如鲠在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气，裴铮已经这样努力的在讨好她了。
顾清欢在裴铮通过后视镜来看自己的时候，对裴铮挤出一抹笑。她觉得自己最近太较真了，可她真的怕……
怕她再次爱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
裴铮没有开车回家，而是带着顾清欢到了米其林三星。
两个人下车的时候，雪还没有停。可餐厅里非常的暖和，顾清欢走进去的一瞬间，忽然特别想吃冰激凌。
裴铮绅士的递给顾清欢，这是一家法国菜米其林。上标着焗蜗牛和沙朗牛排之类的菜。
顾清欢忽然想吃口味麻辣的川菜。
前一段时间，她受了伤又来了大姨妈，不得不忌口。后来住院，每天都是清粥小菜，嘴巴淡的没什么味道。
不过，来米其林吃川菜，会不会显得很没礼貌？
顾清欢咬了一下嘴唇，盯着裴铮看。
裴铮忽然冲她眨了眼睛，然后叫过服务生，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服务生怔愣几秒，对裴铮颔首，快速的走到后厨。
顾清欢狐疑的盯着裴铮，用开玩笑的语气看他：“你不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吧？”她本人特别爱吃辣。不过因为身体素质并不算好，导致一吃就上火。以前她被顾锦珩严盯防守，很多菜一点辣椒都没有。
不过偶尔，她哥也会发发慈悲，带她去一次川菜馆。
裴铮一脸神秘的摇头，只是笑着不说话。
顾清欢撇嘴，知道裴铮故意卖关子，也就不再问。结果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这桌，上了一道水煮鱼。
一层红油辣椒浮在表面，香气四溢。
其他桌子上的人闻着香气，都凑了过来，盯着水煮鱼诧异的看。
顾清欢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在米其林三星里，竟然以这样的形式引人注目。
在他们邻桌，是一位法国老先生。老先生看到水煮鱼的瞬间，眼睛一酸，直接开始掉泪，说着有些蹩脚的中文，解释自己妻子就是国人，最擅长做的就是川菜。只可惜十年前，得了病不治身亡。
一闻到这个味道，他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其他的客人更为直接，询问有没有水煮鱼。
顾清欢更是无所适从，觉得自己破坏了餐厅的气氛。可最要紧的，是她什么都没有说，裴铮却知道她在想什么。
裴铮似乎真的很了解她。
顾清欢也不想阴谋论，去考虑裴铮是否调查过自己……又或者，如同温婉所说，因为裴念昭喜欢她，所以裴铮喜欢她。
这一刻，顾清欢把多余的念头，全部抛在脑后。
她邀请老先生和自己同桌，老先生感激落泪，坐上来之后，又上了一道辣子鸡。
老先生也不知道是辣的，还是想起了亡妻，眼泪不断的流。
顾清欢看着，也禁不住想要落泪。
裴铮在桌子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顾清欢愣愣的看向裴铮，听到他温柔开口：“清欢，放心，我一定会走在你的后面。”
顾清欢破涕为笑，这算不算是一种承诺？
这一顿饭，顾清欢吃的出了一头热汗，难得的神清气爽。
只是苦了米其林的服务生，不得不一个挨着一个解释，说顾清欢是他们开店以来，第三千位客人。
古人有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所以，他们愿意满足第三千位客人的心愿。
顾清欢看服务生一本正经的样子，走出餐厅时，还狐疑的看着裴铮。
裴铮无辜耸肩，最后被顾清欢盯的破了功，这才笑着解释：“对，我是餐厅一半的合资人。”
简而言之，老板的话，员工必须听。
“那他们第三千位客人……”
“这句话，是我想对你说的。”裴铮脸上的表情认真了许多。
顾清欢一怔，别过头轻哼：“你长得才像个瓢呢。”
她说完，嘴角却不由得翘了起来。
两个人走回车子里的时候，路边一位衣着褴褛的妇人冷的频频打哆嗦，朝他们走过来，哭的伤心欲绝：“求求你们了，我儿子生病，在医院，我没有钱……”
顾清欢没有任何迟疑的，把自己包里的现金，全部给了面前这位妇人。
不仅如此，她还霸道的抢过裴铮的钱包，把里面厚厚的一沓现金，全部塞在了妇人的手里。
妇人瞪大眼睛，惊讶的忘了哭。
“够吗？”顾清欢半弯着腰，和面前的妇人视线齐平，温柔的开口：“不够，我再给您取。”
裴铮望着顾清欢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不错，清欢已经学会了花他的钱，这是好事。
妇人望了一眼手里的钱，又望了一眼顾清欢，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您真的是好人！钱够了，这几天我们家几头牛就要卖掉，就能拿钱了……这些钱多了，还给您。”
“您留着吧。”顾清欢轻轻抱了一下妇人：“您儿子的病，一定能早点好起来。”
两个人走远的时候，裴铮回头看，那个妇人还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钱。
裴铮弯了一下嘴角，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傻姑娘：“骗子横向霸道，你不担心自己遇到的就是么？”
“那么粗糙的一双手，十根手指上都是冻疮。”顾清欢顿了一下：“被骗就被骗吧。”
傻姑娘。
裴铮的心软了下来。
他不由得抱住了顾清欢，轻轻吻她的额头：“清欢，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站的比现在还要高。
只是那个地方，很冷。
顾清欢眼眸闪动，神色却带了一抹傲娇：“那你现在，是拥有我的吗？”
裴铮帅脸瞬间达耷拉了下来：“清欢，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么？”
回家？
顾清欢立刻呆住了。
她现在呆滞的样子，特别像傻乎乎的考拉。
裴铮忍不住，捏了一下顾清欢的脸颊。他发现在清欢面前，自己情不自禁要变成大孩子，而清欢，就是他一辈子都喜欢的玩具。
顾清欢听裴铮说自己像考拉，没好气的推了一把裴铮；“你才像个傻子呢。你以为我不知道，考拉吃桉树叶，桉树叶有毒，考拉吃多了就中毒了，所以一直看着呆呆傻傻的。”
裴铮诧异：“是吗？清欢你懂得真多。”
浮夸的演技！
顾清欢用力地哼了一声，心情却变得好了很多。
她不该太逼着自己。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彼此，太急功近利反而不好。
杀青宴定在郊区，顾清欢和裴铮赶去的时候，剧组的人都已经齐了。
看到裴铮之前，气氛相当的活跃。
不过秦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坐在一侧闷不吭声。
顾清欢下意识的朝秦呈走去，却被裴铮拉住了手臂。
转过身去，顾清欢看到裴铮眉眼毫不掩饰的写满哀怨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