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进屋点了灯过来,杨梅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处,脚裸处已经乌青一块,隐隐肿胀起来,肿包处是两个圆孔的牙印子。清晰得很,但没有血流出来。
乔云只看了伤处一眼,便有条不紊的进了屋,拿了桌上的冷开水过来淋在杨梅的伤处,“别动,没事的。”
这时候杨梅已经不打算再催促他去叫人了,反正他正帮她做的也算是急救措施。而且他那淡定沉稳的神态让人莫名的安心,更重要的是,杨梅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心平气和,不能让情绪激动,让蛇毒乱窜,或许还能死得慢点儿,万一被人救了呢。
乔云帮她清洗了伤口,就去灶房里把刀拿了来,在灯上烧红了直接就在杨梅的伤口处割了一个十字形的口。
这时候杨梅只觉得自己能看清乔云的一举一动,却头脑里一片空白,傻傻的坐着一动不动的……等死。
再接着,她就感觉到乔云低下头,伏在她的脚裸处用力的吮吸,一口口黑色的血带着腥臭被他吸出来吐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她甚至能感觉到乔云的急切,每一口耗费的时间越来越短。
至到血液变得鲜红,他才自己漱了口。“现在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这时候杨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乔云帮自己吸了蛇毒!
“你嘴巴没伤吧!”天,要是让这少年也中了毒,那后果……杨梅有些无法想像,刚才自己失了神,把这些都给忘了!
“看来你没事啊。”乔云却是笑了笑,抹了一把额头上浸出的汗水,“应该是土公蛇咬的,毒吸出来就不会有事了。”
“来,我背你去找三嗲,给你扯副草药敷上就没好了。”不由分说,乔云就把杨梅驮在了自己的背上。
三嗲就是杨传贵的爸爸,是队上有名的草药郎中,也是杨老倌的堂弟,住在村子西头。
这时候乔云驮了杨梅,终于没了先前的沉稳,一路疾奔,边跑边喊,“三嗲,三嗲!梅儿被蛇咬了!”
沿途听到声音的人都打开了门,杨梅最先是被另一位族叔接了过去的,她也没看清具体是谁,只觉得现在心慌,头晕,感觉很不得劲。
是不是要死了啊!这个念头一出,吓得杨梅忙闭上了眼。不要啊,她好不容易才重活的一世,还没有好好的生活呢,这条命又要这样没有了吗?那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妈妈?
人的脑洞非常的大,只要朝一个方向去想了,那与之相关连的各种可能就会如潮水一般的涌入,把人淹没,无法自拔。
“怎么被蛇咬了呢?我看看。”三嗲是一个弓腰驮背的老人,虽然是弟弟,但看上去比杨老倌还有衰老一些的样子。他掌着一盏油灯,向杨梅凑了过来。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杨梅紧紧的揪住老人的衣角,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旁边便有人呸了一口,“小孩子乱说啊,菩萨莫怪!”接着有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握着她的这只手,“梅儿别怕,你三嗲诊蛇最拿手,没事的。”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三嗲的老伴儿三婆。
还有一只手一直被乔云攥在手里,少年的手很热,潮潮的,汗津津的。
一左一右的被人这样包围起来,杨梅的心安定了一些。
三嗲并不是一个话多的老人,他没有言话,只是把他干枯的手放在杨梅的腿上伤处部位,用力的挤压,从伤口处又流出一些鲜红的血出来。他一边动作,一边询问乔云刚才都是怎么做的。
听完赞许的点了点头,“嗯,云伢子做得不错,毒都清干净了。”
说完,又拿了灯走开,屋里很快响起捣药的声音,接着一团稀烂的、绿茵茵的散发着药味的不知名草根便捣好了,被三嗲敷在了杨梅的腿伤处。
三婆又从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棉布来,把药包裹住并在杨梅的腿上脚裸处打了一个结,这伤就算是治了。
“三嗲,那蛇厉害不?梅儿还要不要紧了?”不等杨梅开口,乔云便问出了杨梅的担心。
“放心,问题不大,咱们这儿最多的就是土公蛇,把毒挤出来了就没事了。”三嗲慢条斯理的清理着他的药碾子,边说道,“今日晚上怕是有些不舒服,过了今晚消了肿就没事了。”
三嗲的话似乎极有权威,送杨梅来的人听了都三三两两的散了,只留下那个族叔和乔云还在。
“要不今晚梅儿就上我家住去?”说话的正是那位族叔。杨梅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总不能把这么小一个孩子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吧,再说还受着伤呢。
可那人杨梅并不熟,她死死的揪住了乔云的手不肯放。
“搁我家住一晚吧,你娘眼睛不好,你一个小伙子哪晓得照看孩子。”这话是三婆说的。
这时候杨梅能求助的只有乔云,她谁家都不想去啊。乔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三婆,梅儿认床,我还是把她送回家里去吧,今晚就我守着她,有事我就来叫人。”
其实三嗲三婆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晚上照顾孙辈应该有些吃力,听乔云这么说,他们也算是默许,只是再三交代,“有事就来叫人啊。”
把杨梅送回来的仍然是刚才那个人,只是杨梅终于知道是自己搞错了,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叔,她应该叫哥。他叫杨清彪,跟大毛一般年纪,只是老爸死得早,就留下他跟一个寡母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儿。
正文 第082章誓言
恐惧能把痛苦无限的放大。
杨梅已经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到底是什么样子,头晕,伤口还痛,似乎还有些胸闷。她不知道现在这样的症状好底是算好转还是没有好转。
在她的认知里,被毒蛇咬伤,要做的是送医院,注射抗蛇毒血清,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敷一团烂泥巴一样的草药了事。
可现在的情况她心里也很清楚,大晚上的连车都没得搭,怎么能从杨家村到县人民医院去?她一再的告诫自己,这些乡民们土生土长,根本就是活着的百科全书,既使有些做法无法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但那也是用实践检验过,行之有效的良方,她应该相信他们。
原本她最怕的就是这些滑溜溜的、冷血的动物,在杨家村生活已有好几个月了,一直担心吊胆的,好在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恐惧之心正慢慢的变淡。
可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所有的恐惧似乎一下全被放了出来,并无限的扩大了。杨梅的脑子全是蛇这种可怕的东西,睁着眼看什么都像蛇,闭上眼眼前浮现的还是蛇,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
特别是现在被杨清彪放到了床上,而他们都走了,杨梅只觉得床上都不安全,身体移动到凉的地方,都会把自己吓一跳,似乎下一刻从被窝里都会钻出一条蛇来!
这种情况真是太糟糕了!
杨梅只觉得自己的头晕、胸闷正在加剧,甚至感觉到了生命的流失。
“来,先洗把脸吧。”恍惚中,杨梅听到了乔云的声音。
她顾不得自己内心是个老阿姨,顾不得面前的少年还只有十二岁。杨梅只感觉到了喜悦,没有被人抛弃的喜悦。
她牢牢的抱住了乔云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放他离开。“梅儿乖了,我帮你洗脸,铁定不走!”乔云有些哭笑不得。
跟杨梅好几个月以来的相处,这个小女孩处处好强,让他经常有一种与同龄人,甚至比他还老成的人相处的感觉。现在被蛇咬伤了,突然就现出了小孩的神态,这让他感觉很新奇,也觉得这样的杨梅更加的自然。
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子嘛,瞧,这样多可爱!
乔云耐着性子,用毛巾擦干净了杨梅的小脸、小手。可杨梅一直无意识般的牵着他的衣角,连倒水都不让他去。
“别离开我,别抛下我一个人。”或许是蛇毒余毒未清,她的目光有些迷离,苹果似的小脸红扑扑的,可怜的、怯怯的牵着他的衣角,像迷途的羊羔,又像受了惊的小兔子。
这样乖巧可爱的梅儿能把人的心给看得融化了!乔云忙牵起她的小手,“别怕,我不离开,我在这里呢。”再次把她放到床上塞进被窝里,乔云才得空把木盆端出去,把水倒掉。
杨梅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一块浮木,一下子又被大水冲走!她现在整个人都浸泡在水里,冰冷刺骨。
冰冷的水淹没了她的头顶的,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使劲儿的扑腾,弄得自己精疲力竭,可新鲜的空气离她似乎越来越远了。
这时候的杨梅无比的思念妈妈,无比的孤单无助。“妈……妈……别,别丢下我!”如同絮语般的哀求,充满了悲伤,这时候她根本就分不清,她所呼唤的妈妈,到底是谁。
“梅儿!梅儿!”乔云不过是去倒了盘水,回来就见着杨梅痛苦的在床上翻滚,他吓了一大跳。
三嗲说过今晚梅儿会有些不舒服,应该不为这么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