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最早的时候,顾惜朝是把陆小凤当作□□来用的,但是很快,顾惜朝就发现——难怪那么多人有了麻烦都爱找陆小凤呢,实在是,陆小凤在,效率不知高了多少,就连随意找个落脚地,都能发现傅宗书手下的踪迹,然后……开封鱼池子?
朱停有一双妙手,世间的东西,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而朱停也是陆小凤的朋友,伪造一把逆水寒,难道是难事?陆小凤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拎着真正的逆水寒就去了京城,若不是省得多生事端,他还想过让朱停做个十七八把的逆水寒,让傅宗书追查去呢。
开封的鱼池子大牢,谁会想到,在那里的地下,藏着一个极其诡异的武林高手呢?令顾惜朝觉得棘手的不仅仅是那武功高绝的九幽神君,还有九幽神君用药控制的那些傀儡,可以想象,如有一日,九幽神君将这法子用到朝中大臣,甚至君王身上,傅宗书的筹划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实现。
九幽神君的那些傀儡,俱是因药控制显得痴痴呆呆,有如行尸走肉一般,丧失了神智,倒是与大唐时天一教炼制的毒尸有些许相似之处,云雁即便是远在雁门关,都听说过天一教所炼尸傀造成了哪般惨案。
各人都有各人的事要做,即便云雁知道了九幽神君这个人,她也不可能回兵援助,此时她正拿着司空摘星探得的布防图,紧密筹备起了夜晚的进攻事宜。
不是雁门,但也是十分古朴的边关,云雁甚至可以看到城墙上还有洗不去的血渍,凝成暗黑的颜色,远远望过去是一片辽阔,而再往远处,就是大辽的营地。她觉得自己的血在沸腾,于是慢慢垂眸,这一腔热血,只尽数付与这大好河山!
“战争带来的,不仅有荣耀,还有死亡。”云雁慢慢扫视过自己麾下的兵士,她眼里含着坚冰,一字一顿道,“你们怕不怕?”
战争怎么可能不死人,如今站在这里的同袍,明日可能就有一些再也见不着了。云雁不是要打击自己的士气,而是此夜一战,但凡有一人后退,都可能造成十分不好的后果,而若有一人被擒,则更是要生出许多事端。
怕死就不入苍云!
玄甲军甲胄精良,花了大价钱打造兵戈,正是因为他们每战必先,是充当先锋的存在,所以披上玄甲的人,总不能辜负了这一身铁甲。云雁一一逼视过去,却无一人胆怯,她终于笑了一笑,“死是很可怕,但是你们记住,我是你们的统领,我会永远冲在最前方,你们的身边是同袍兄弟,可以生死相托!”
“生死相托!”重拳擂在胸甲上,碰撞间发出金铁之声,而众多将士低吼出的这四个字,更胜金石,说的是铁骨铮铮。
军心可用!将乃兵之胆,帅乃军之魂,云雁还记得燕帅举起轻眉刀的模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掩下手的轻微颤抖,苍云啊苍云,多少年的劫难,多少年的风霜,多少年的蒙尘……
而如今,大唐已过去了几近千百年,很多东西已经化作了尘土。
却如今,铁甲依旧在!苍云,依旧在!
☆、夜袭辽营
云雁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还可以领着苍云冲锋袭营呢?她没有时间再去感慨太多,天边无星无月,四周一片寂静,云雁领着人,直奔大辽营帐而去。
之前辽国和大庆驻守的兵士也有过些小规模冲突,算是不胜不败之局,然而镇守的李龄失去踪迹,辽人不免欣喜异常,放松了警惕。再者,辽国大将和傅宗书有所勾结,以为正好趁着大庆内乱之时,可以狠狠占上一把便宜,便对边关守将更加轻视了。
玄色衣甲的将士被云雁带领着,绕过巡逻的辽人,一路杀进辽国营帐,居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既然没有打算获取全功,只是要制造混乱,云雁进了辽营便以放火为主,又砍了辽人的马厩,扑天的火惊了马,纷纷冲撞进尚且完好的营帐中,这才惹出好大动静来。
辽人炸营了。
苍云的功夫,到底是战场上的东西,陌刀挥动起来,总有人被劈作两截,而身上坚甲,也让辽人的刀兵奈何不得。又或者说,哪怕是负了伤,苍云也没有会想要逃避的人,他们或是被同袍救下,或是直接选了和辽人同归于尽,惨烈至斯。
月黑风高,本该是深夜难以视物,然而风助火势,辽人便瞧见火光映衬下一队黑甲骑士,有如修罗恶鬼一般,凡所过处,必是一地残肢死尸。打头的是个女将,脸上带着半面修罗恶鬼的银面具,另半边脸上却被溅上了不少血液,温热热地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手中陌刀还在不断收割辽人的性命,便是有隔得较远的,只看了她一眼,也不知被什么狠命砸了一下,登时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回辽军之中更乱了,本就睡得混沌,瞧见这种场景,竟是一下子愣住,而后哭爹喊娘地要往外面跑。
“几千人啊,岂止十倍于敌?你们居然惊惶成这样!”辽军的大将也是气得狠了,双目赤红地看着乱哄哄的军营,哪怕是袭营,也不该造成如此后果,不知那大庆,如何来了这么一支不要命的兵。
他方披挂上马,大声呼喝着要稳住局面,就听得身旁副将惊惧不已的声音,“将军小心!”
迎面三支利箭,却是跟在女将身后的一个男子,趁着骑在马上冲锋之时,还以牙咬弦,把箭连珠似的射过来。副将帮着挡了一支,那辽国将军自己勉力也躲了两支,在危机之时还能做出这般反应,显然功夫也是不差。
云雁在林致射箭之时就知道那营帐前站的是什么人了,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即用盾一挡,拍飞了还敢阻她前路的人,就连麟驹都知道撩起蹄子踹飞几个障碍物,“挡我者死!”
阵阵应和之声从身后传来,“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挡我者死!”
辽军营帐中火势稍退,但还是让人看着惊心,再加上苍云的呼喝之声,更是显出几分肃杀之气来。云雁长刀荡开几把架上来的武器,反手却从包裹里又拿了块铁砖,对着骑上了马的辽将就冷笑道:“给我下来!”
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呢,那辽将被铁砖猛地击中面门,后脑也挨了一下,哪怕又带着铁盔,这时也昏昏沉沉栽下马来。云雁不再说话,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刀锋所指,马踏敌营,便在今夜!
所以麟驹狠狠践踏了一遍敌军主营,踩完就跑,云雁也不逞强,等到辽人反应过来,任她再怎么武艺高强,肯定是要被留在这里了,便是侥幸逃了,苍云弟兄也该损失大了,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以云雁为首,苍云众人便是列锥阵再次冲杀而出,待到立于丘陵之上,俯瞰辽营火光,竟是沉默良久,才迸发出一阵大笑,终是不负连日打熬训练,终是不负苍云之名。
墨色的苍云旗立在辽军大营之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辽人出营见旗,居然一时不敢妄动,经此一役,苍云之名,当传扬于天下。不是云雁个人的勇名,而是苍云,苍云二字永远当冠于云雁姓名之前。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就是几千头猪等着宰杀,冲撞之下都可能伤人,何况是素来剽悍的辽人,即便云雁领人撤退及时,也不可能一人不损。早在幽灵山庄一战之时,南宫灵就知道,死人很正常,有人拼死相护很正常,然而……如何能习惯?
幽幽芦管之声在边关响起,云雁垂眸抚过深棕色的菁竹芦管,征歌吹过几遍,却总有同袍无法归家了,幸而,那些同袍的尸身不曾失落于辽营,她好歹还能让他们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你觉得,半面假面是不是不太够?”云雁冷不丁冒出这句话的时候,把南宫灵吓了一跳,但是她问得很认真,学着燕帅带上修罗面,但是昨夜血还是溅了一脸,有些流到嘴里,咸腥发涩,让人不舒服极了。
南宫灵:“……”
为什么话题会转得辣么快!他沉默了一下,木楞楞地转身走了,因为他居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但是那种压抑的气氛,确实是被打破了。
想要同袍的兄弟活下来的更多一点,就要加倍的辛苦,这是负担,也是支撑她走下去的东西。夜战了一场,但是苍云还不可以休息,趁着战报还未到达京城,他们要先赶回去布局,然后等顾惜朝那边抵达京师,再给乱了阵脚的傅宗书致命一击。
傅宗书通辽的书信已经到了皇帝手上,陆小凤做起事来还是很靠谱的,而云雁特意驯养的信鸽也传来了消息,现在其实皇帝已经可以直接摔出证据抓捕傅宗书了,只是为了等候顾惜朝揭开傅宗书底牌,才把消息压了一下而已,如今,事情已经全部掌握在了皇帝手中。
在接到辽国的责问之后,傅宗书也大惊失色,他没想到云雁姑娘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带着那么点人就敢闯营,更没想到辽人那么没用,就这么被闯成功了,虽然辽人说书信早就毁了,但是心眼总是多一个的傅宗书哪里相信,然而派人去拦苍云?开什么玩笑,辽军都没能拦住!
所以,只能靠九幽神君了,哦,还有一个苍云军中的顾惜朝,顾惜朝拖住苍云,再有九幽相助,当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