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刚刚上来的虞晚嗤笑出了声。
“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自己比成了狗。”女人抱臂靠在门边嘲讽，眉眼懒散。
办公室内两人脸上闪过一丝屈辱的神色，却一言不发。容敬渊轻轻笑了笑：“确实，我也养不起这么张狂的狗。”
在进这个圈内的第一天起，他就告诉过他们要谨慎做人，在不清楚别人背景之前哪怕是被打了也只能忍着，可他们偏偏却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这也实在不能怪他。
男人倒了杯茶放在桌上：“今晚去上次见到陆少的酒店外跪着吧，能跪几天是几天，看陆少会不会高抬贵手饶过你们。”他神色清淡，随意指了一条路给他们。两人互相看了眼，咬牙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两人走了，虞晚才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口：“我以为你会和陆明鹤杠上。”她笑了笑，像是有些遗憾。
容敬渊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风景，听见她这话也只是淡淡道：“为了两个废物不值得。”在他这里利益显然是高于一切的。
陆明鹤刚掌管陆家，正是权势最旺的时候。虽然如果正面对上他也有胜算，但也要看值不值得。显然刚才那两个并不在容敬渊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已经准备把他们当做弃子了。
虞晚把玩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容先生果真很无情。”
容敬渊轻轻笑了笑：“阿晚，这个圈子里人得有价值，而价值高的人才有话语权。”
这是至理名言，虞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陆明鹤睚眦必报，即使李榛和白正超在酒店外跪上一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们的命运在被容敬渊放弃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窗外雷雨震震，虞晚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间到了，走吧。”虞晚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和导演赵锐的合作。
在人鱼刚杀青的时候，虞晚就收到了一位导演的邀约。他是带着作品上门的，虞晚在看到邮件上发信人的名字后毫不犹豫地点开了邮件。
赵锐这个名字可能年轻人并不太熟悉，可要再往上推一辈却是家喻户晓。在那个年代他是第一个把作品名气打到国外去的，虽然这些年渐渐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但地位却不是那些靠明星立足的导演可比的。
《江湖》是赵锐在五十岁之后又重新崛起的一部电影，堪称是武侠剧的巅峰之作。虞晚前世也看过这部电影，主演是冷门女打星林宓。打星的通性就是文戏逊色于武戏。当年这部电影虽然一举拿下国内三大奖项，但终归还是有些美中不足。在国际专业影评排行榜上也有人指出了这个问题。
虞晚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武侠题材，并且以她的样貌，很少有人会往动作戏上想，赵锐找到她不得不说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其实赵锐也是思考了很久。《江湖》即将开拍，而候选的几个女主中虽然林宓武戏出色，但在对于剧情和台词的把控上还是差了一些。当时就有朋友推荐了出演过《名伶》的虞晚给他，赵锐看过电影后也不得不承认演技确实不错，但武侠片毕竟不同于其他静态题材，为慎重起见他还是决定观望一段时间。
而在国外《王国》片花出来之后，赵锐当机立断给虞晚发了邮件，那个暴风雨中的眼神征服了他。这种沉默细腻中徐徐展现的爆发力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
他有合作的意象，而虞晚正好也有。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容敬渊熄了火，突然问：“为什么选这部？”杀青之后虞晚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国外许多大制作电影的邀约，但最终她却选择了让容敬渊最诧异的。
《江湖》的难度很大，尤其是打戏，这对虞晚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女人打开车门低声笑了笑：“它会成就我。”
在和导演通过话后虞晚就决定回国详谈这部电影，因为她知道这部班底过硬，合作团队优质的电影极有可能会在《王国》之后帮助她登上巅峰。
她的每一步都有计划，这种清晰的认知容敬渊从没在第二个人身上看到过。男人指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45、第四十五章 ...
赵锐年过五十, 这个年龄的导演一般来说会更偏向于守成, 但他却不同。在拿到《江湖》剧本的时候他就决定拍出一个不一样的武侠片。于是才冒险启用一个从来没有拍过武戏的演员。
上次发在邮件里的剧本只有一半。酒店里静静的，虞晚低头将剩下的剧本看完。她看书很仔细, 却并不慢。半个小时后已经了解了整个故事。
剧本是根据唐代太平公主造反之案所衍生出的江湖，以雨夜仇杀拉开了序幕, 各路人物粉墨登场。其中女主孟荻之父就是太平公主党羽，在公主落败之后被诛尽满门，自此孑然一身。
虞晚在看完剧本之后面上不动声色, 心底却有些诧异。在前世的时候《江湖》上映她也去看过, 结局分明是喜剧。可刚才赵锐给她的剧本里结局却是悲剧。
女人放下剧本，揉了揉眉心：“赵导，我有些看不明白。”
电影大多都是有一个主旨的，大抵就是看完一部片子后观众和影评人要能提炼出主题。但改为悲剧之后这部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没有了主题。女主在抱负未展的时候不甘心的死去，让整个剧本像是戛然而止一样。
虞晚看着对面穿着老式黑袍的男人，却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赵锐感叹道：“在新改的剧本出来后, 许多人都跟我说过太突兀。”
虞晚挑眉听他继续, 但男人却轻轻笑了笑：“但江湖就是这样不是吗？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走下去。这个剧本里没有主角，都只是一群江湖人而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死也一样。”他语气郑重讲解，力图要将他心中的盛唐江湖描绘出来。在没确定整部电影的主演是谁时，他将武林圈成了一个方框，其中道德，正义都是要显现在圈子里的因素。但决定由虞晚出演后他忽然改变了这个想法。
既然已经跳出窠臼了, 为什么不抛弃的更彻底一些呢？
江湖是什么？正义未必胜利，走了前面路的不一定能走下一段。这里从来是应该没有主角的，富贵在天，刀剑在义，生死之下俱是酒肉皮囊。如果一味专注于“侠”，那么江湖也就失去了本色。
“你要饰演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声音，或者一个色彩。”
他讲到这儿时，虞晚放下了茶杯，慢慢鼓起了掌：“虽然很冒险，但不得不说――我很心动。”她轻轻笑了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女人清冷的下颌上，有种忽明忽暗的靡丽。她已经懂了。
赵锐也笑了，感叹道：“虞小姐是我知己。”她是第一个同意他的想法并且愿意加盟的人。
“很荣幸。”虞晚偏头笑了笑。
关于剧本问题已经没有了争议，而片酬和阵容之前在和天娱私下接触的时候已经谈妥。男人举起茶杯微微示意：“合作愉快。”
杯子碰撞在一起，在收回手时虞晚忽然问：“赵导是怎么想到来找我的？”她指的是《江湖》这部电影的事。
赵锐摇头笑了笑：“一个朋友推荐的，名字就不说了。不过他对你很欣赏倒是真的，至少我从来没看见过他夸一个女人。”
赵锐语气感慨，虞晚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拍摄上的一些小细节商定好了之后，已经下午六点了。虞晚看了眼时间，笑道：“这么晚了就不打扰赵导了，等剧组人员筹备齐全之后可以直接找我经纪人。”
赵锐点了点头：“我送虞小姐到楼下吧。”
两人相继离开，楼梯上的背影也慢慢远去。三楼栏杆后面，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外面已经起风了，不一会儿雷霆大雨落下，即使在室内也听的分明。
“陆少，要不要加件薄毯？”助理在一边低声问。
陆明鹤微微摇了摇头：“不用了，走吧。”他神色淡淡，叫人摸不清情绪来，助理低头慢慢推着轮椅离开，心里却对这位虞小姐更加重视。
能让陆少为了她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在这儿吹三个小时冷风。并且还不露面的暗中帮助，这还是第一位。可当他想到虞晚那张脸时又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美丽的东西谁不喜欢，陆明鹤毕竟也是男人。
饭店里静静地，黑色的宾利在雨中缓缓离开。
虞晚想到临走前赵锐的话，神色思索。她脑海中迅速浮现了几个人影，最终一个个闪过，定在一张清隽高致的脸上。
在认识的这些人里，只有陆明鹤和赵锐认识。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人会是朋友。虞晚想到前世那时候的传言来，轻轻笑了笑。陆明鹤因为私生子身份早年在被陆家赶出门的时候，是赵锐拉了他一把。所以男人口中的老朋友是谁也就不难猜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虞晚并不自大，她不会用前世的眼光去看待现在的陆明鹤。毕竟那时候他们相遇的时候他戾气洗尽，穷途末路。而现在却正是雷霆手腕，人人惧怕的时候。他们地位不平等，就注定她永远不能交心。这世上人对人，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