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如果她现在快乐,让她记起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又是多么自私…
她会不会…更加恨自己?
他想过千千万万种也许…
也许她会大哭,会骂他,会打他…也许她会像以前那样冲上来抱住他,脑袋在他胸口蹭…
可是没有这一种…没有眼前这一种。他没有想过。
如果她已经忘了自己。
…可为什么还不能接受呢。
眼看已经要十年…十年还不够接受这一切吗…十年还不够堙灭那些妄念么!
前些年在她面前他还能够自持…如今却愈发恍惚而不可自控…是因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么。
回家,开灯,保温饭盒打开,里面的东西都还冒热气。
桂花圆子,糖醋排骨,炒双菇,桂花酥,都是她喜欢的。
“你什么都不会做,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要饿死吗?!”
阿蛮白他一眼,眼里却是满满爱意,她撩起袖子,把菜盛出来摆好,“快来吃饭,冤家。”
他已经什么都会做了。
她喜欢吃的,他都会做。
...可她不再需要了。
池疏睁着眼躺在沙发上,觉得眼前一切光怪陆离,可怕而陌生。
这是梦….还是梦?
如果是….
…拜托是好吗…
让他醒来时还能看见她的笑脸…让她过来揪住他的耳朵笑骂。
“阿楚你又睡懒觉!”
想起都会嘴角上扬。
…五脏六腑却冒出血。
他知道。
不再可能了。
凡事都有代价。
这些都是…是他不曾全心信任她的代价…
他根本不值得她的以命相赴。
风刮的很大,窗框列列作响,那时在孤儿院好像也是这样。
冷,大风,大雨,那一方小窗看出去,永远只是幽暗天空。
烟火亮起又破灭。
满地的烟蒂。
池疏的手都要颤抖。
她总告诉他,无论如何都有路。她永远都有笑容。
他真想问问她。
现在要怎么办。
现在还可以怎么办。
这一切本该有的希望全成了妄念。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
接到oli电话的时候,平棠在火锅店,刚咬下去一块滚烫的油豆腐,喷的满嘴热汤。
“…啊…好烫…”
“你在哪?”
“唔…我跟砚砚在外面吃火锅。”
“你?!!”
oli声音陡然拔高,“你还嫌绯闻不够多!?”
平棠听出她的怒气,缩了缩脖子。“那我也得吃饭啊…我都憋死了,没事啦oli姐,我们在包厢,提前定好了,没叫人看到。”
气氛可怕,平棠觉得oli都懒得骂她了。
“心那么大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这回事情是穆子宁帮你压下去的,我没那么大能力,也不想邀功。”
她顿一顿又说,“你以前那么卖命帮他,他救你也是应该…再说了,也不全是为你,他总得为了寰艺拉你一把。”
“你别回心转意!”最后她加了一句。
这句才是重点啊,平棠想。
“oli姐放心。”
“嗯。”oli语气和缓了些,“吃完早点回去,包严实,千万别又被人拍到。这段时间别跟男的单独出去了,要出去叫上萱萱。”
平棠连连点头。
一想oli看不到,忙答应一声。
…
池疏去了南华寺。
石阶悠长,蔓延上天际,道旁树木幽深。走过碎石路,清净空气中有线香袅袅。
“施主,许久不见了。”
穿黄褐色海青,头发白透的僧侣笑眯眯看着他。
“千山大师。”
“寒食节将至,施主此来是为..?”
池疏点头,“劳烦大师。”
千山捋着胡子,摇摇头。
吱呀一声推开门,气息并不腐败。看得出来有人日常打扫,屋内有些封闭,却不难闻。
窗下有一块朴素的牌位。
线香几株,不曾燃尽。
牌位上书———
【爱妻姬漫之灵位】
雾气袅袅…
一切都不真切。
新点燃一炷香,小小光点闪烁。
…
“我叫姬漫,小字阿蛮,你叫我阿蛮就好了。”
她的声音还在昨天。
睁眼却是…一无所有。
“…还是堪不破么?”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千山叹口气,”既然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就该是听天由命。“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①
…
池疏跪坐在地上,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
我知道你恨我...
你不愿意记起我…太是寻常…
只是阿蛮。
我...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也许真该像你说的…忘记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可我心匪石...我心匪石...
我心匪石...
不可转也啊…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亲亲抱抱真爱小天使们,爱你萌爱你萌,啵啵啵prprprpprprpr没有你萌的的支持我根本坚持不下去......哭倒.....再亲亲一遍①《金刚经》②《诗经·邶风·柏舟》
第30章 冷节
清明节, 冷风阵阵。
穆子宁站在雪白的墓碑前,高大身影竟显得萧索。
妈妈从来是个胆小的人, 没想到最后, 还是要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地底下。
谁都好。
爱谁都好。
最后都只会变成一抔黄土而已。
电话震动, 他接起来。
“我在外面等你。”
他掐掉烟蒂, 咳嗽着嗯了一声。
宋若与戴着鸭舌帽靠在黑色房车边。
阳光炽烈, 穆子宁伸手挡住眼睛。
去疗养院的路上, 没有人说话,车内气氛压抑,车载cd低低放着舒伯特的小夜曲。
从头到尾的沉郁。
很经典…却不是一首很难的曲子。
妈妈手把手教过他,细白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他曾亲眼看见她的眼泪砸落在上面。
他心情糟糕, 伸手关掉音乐。
宋若与余光扫他一眼。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穆子宁…几乎有些颓唐。
…
“到了。”
穆子宁毫无焦距的眼神总算翕动。
下车,有穿干净护士服的小姑娘带路。
长长的白石板,青草地,高尔夫球场,温泉池, 鲤鱼池, 远处有山脉缠绵起伏。
不错的地方。
适合度假……适合等死。
穆巡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眼神呆滞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毛毯。有人定时清理, 可他的嘴角还是有液体流下来。
宋若与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拭他嘴角。
穆子宁盯住眼前的老人。
恍若隔世。
谁能想到当年叱咤商场手段雷厉的穆巡…现在是这般模样。
“若…与…”他浑浊的眼睛有了些光…他握住宋若与的手。
“…萧萧…萧萧…小池…”
老人口齿不清的断断续续念出一个个名字…
穆子宁几乎冷笑出声。
他叫宋若与, 叫于萧萧…甚至叫池疏!
而他这个儿子。
这个从小跟着他长大的儿子…被他忘了么?
他不仅从来不把妈妈看在眼里…连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可有可无的吧。
小护士蹲下身去, 哄孩子似的摇着老人的手。
“老爷子,穆总也来看您啦,您不是总念叨穆总吗?他来啦。”
老人家抬起眼睛,近乎天真地看着穆子宁,薄唇抖索。
“…子…宁?”
“对!子宁,子宁来看您啦!”
几乎是在同时,穆子宁转过头,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恨过他。
恨他伤透妈妈的心,让她含恨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