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陈一天的身高,刚才绕围巾的动作,刚好是俯视视角,估计看于乔的头像被一砣大便一圈一圈缠住一样。
那条围巾是深灰色的,有小天哥哥身上的特殊气味,若有似无。
围巾很大很长,于乔透不过气来。痛苦地扭了扭脖子,用手扒了扒脖子下面的围巾。
“好几年不回来,回来就绷着脸。”陈一天弯下腰来,凑近了她的脸。
于乔呼吸一滞,扭头欲走。
陈一天想借机抓住她的手,被她猛地甩开了,疾步走到前面。
陈一天跨了两大步,就赶到她前面,又伸手去扳她的肩膀,于乔肩膀一扭,再次躲开。
没想到陈一天扒着肩膀往下一撸,抓住她的小臂,又伸出另一只手捣了下手,扎扎实实地把于乔的小手握住。
久违的温暖的感觉,仿佛从来没有离开,从来没有分别。
但于乔只放任自己的贪婪持续五秒,又疯狂地欲挣脱。
她的力气敌不过陈一天,两人呈拔河之势,陈一天忙说:“好了好了,小心脚下有冰!你别挣了,不然我松手你要滑倒了。”
这动静有点大,刚好有邻居经过,雪夜将至,也看不清是谁,陈一天只好待于乔重心稳固,缓缓地松了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区。
于乔越走越快,陈一天摸不着头脑,只好再次追上前去。
平行身位时,陈一天一看:于乔脸上反着光,全是泪。
她一路都在流眼泪,一次也没伸手擦过,只管迎着小雪吸着鼻子,此刻脸上糊作一团。
陈一天意识到事态严重了,他也不得不正色道:“咋了这是,谁让你委屈成这样?”
于乔被他堵住去路,只僵直站立,没想沟通。
陈一天张望一下,刚好路边有一个自助银行,里面灯火通明,有几台柜员机。
他扯起于乔胳膊,不容质疑地拖她去银行里面。这次于乔反倒没挣,乖乖跟了进去。
自助银行里没人,没有了小风小雪,温度适宜。
陈一天又嘘寒问暖几句,才又追问道:“咋了?是不是小石头欺负你了?”
于乔敌对情绪略缓和些,迅速整理语言,一副“好啊,是你要问的,今天就把话说个明白”的架势。
“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哈?”
于乔瞪着哭红的眼睛,仰视陈一天,努力绷住气势。
“我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那样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这话陈一天脱口而出,他不是说话不经脑子,而是每当需要时间思考应答之策时,总要反问一句,为自己争取思考时间。
这是大多数男人的属性。
当你问了个问题,这个问题让他措手不及时,那个男人就会反问:“嗯?”这个简要的问句不是他没听清楚,而是他想让你重新说一遍,他好从你重复的语气和情状,判断你的情绪到达了哪个层次,同时为自己争取思考时间,以便给出让你最满意的答案。
这点诸君可以尝试,或者回忆一下,此前是不是有某个男人迅速地对你“嗯?”,如果你的男人从不反问,对答如流,要么他是心底无私天地宽,要么是脑瓜子反应太快,如果是后者,恭喜你,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敌不动我不动,陈一天混迹江湖多年,对付小丫头,只要发挥正常,没有拿不下的道理。
于乔果然沉不住气:“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抱我?还……还亲我?”
怦怦怦,陈一天心跳加速。但他面不改色,像在认真倾听。
于乔真以为他在认真倾听:“你那么用力地……是把我当成了谁?”
天知道于乔这番表述用了多少力气。对读高二的她而言,这些全是新名词。
陈一天扶额,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自助银行里,地上有几张回单,白天办理业务的人丢下的。
隔着大大的落地玻璃,外面是车来人往,夜色里尽是赶路回家的人,谁也不会留意,如小舞台般的灯光下,这两个人心里经历了怎样的起伏。
于乔心里较着劲,逼着他说出那个“以为的人”,而且她已有九分笃定,自虐一般,要陈一天亲口说出来。
陈一天反倒豁然开朗,庆幸于乔没问出:“你抱我亲我,是不是喜欢我?”
“你把我当成谁?”这个问题,对陈一天来说易如反掌。
陈一天缓缓呼气,放下手时,心中已有计较。
“我当什么事呢!就这事儿啊?”他伸手去按于乔的头顶。那里的头发被围巾撑起来,像个小蘑菇。
于乔身体依旧紧绷,瞪着眼睛躲开了。
陈一天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他清了清嗓子:“你真想知道?”
于乔狠狠咬着下唇,眼神异常坚毅意思是:“真想知道,现在就说!”
陈一天目光扫下去,看见于乔双手握紧,拇指被其他四指紧紧攥着,指节都发白了。
陈一天原地转了个小圈儿,面露难色道:“我跟你说这个,有点儿……不方便。不过你已经长大了,成年的女孩,多知道一些也没坏处。”
于乔狐疑。
“男人吧……”他已打好腹稿,心想务必一击即中,免留后患。“男人吧,喝醉了之后,有点……不受控制。”
于乔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你能别这么盯着我吗?盯得我脸都红了。”于乔只好低垂眼眉。
“醉了之后,邪念会冒出来。”陈一天想,这他妈的都是实话。“然后,不管遇上谁,都会……啧……”他故意欲言又止。
“明白了吗?”
于乔:“你没回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 溜了溜了,就晚了几分钟。
☆、红罗帐共话缠绵-89
于乔:“你没回答我。”
“我正在回答你呀!你还小,不懂这些。我想说的是……”陈一天灵机一动:“你知道泰迪吧?那个咖啡色卷毛小狗, 那个品种的小狗, 不管沙发还是桌角还是主人的小腿……传说中的, 日天日地日空气……”陈一天心中苦笑。
于乔忍不住笑, 又故意拉下脸来道:“你那意思,你是小狗呗?”
陈一天佯怒道:“有这么说你哥的吗?我打个比方, 是想说, 男人喝醉了, 不是遇到特定的人才会那啥……不管遇到谁,哪怕是小石头……”
于乔更憋不住笑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答案,她想着, 陈一天亲口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来,然后她要愤愤然地跺脚骂到:“你真恶心!你们真恶心!我不会原谅你!”
这么多天来,她一直等着这一刻, 等陈一天说出林小诗的名字, 坦言她成了林小诗的替身,她假想的事实是, 陈一天想跟林小诗行苟且之事, 误把她当成了林小诗……
她自虐地推理, 自虐地追问, 没想到, 陈一天给她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答案。
“真的吗?”
陈一天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扭转向大街上。“别看我了,我也会害羞好嘛。哥跟你说的, 肯定句句属实,不信你拉住那个男人问问。”街上走过一个溜狗的大爷。
于乔眼里仍闪着泪光,死盯着窗外不说话。陈一天绕到另一侧,再次弯腰凑近她的脸。于乔似有所想,嘴里嘀咕道:“日天日地日空气。”然后灿然转过脸来,一张毫无邪念的张狂笑脸。
陈一天离得近,不防有这么一招,呆呆地看着那张脸:眼尾上挑,眼里蓄着无尽的光,像星星一样……陈一天暗叹一声,身体里某处酸酸的一紧,有个声音炸开:“完了,完了。”
※※※※※※※
两人踏着夜色买了干调,回来的路上,地面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两人去时耽搁了时间,回来的路,于乔走得疾。
陈一天跟在后面:“哎呀你慢点儿……那块底下有……”
话还没说完,于乔脚底就打了滑。
在东北,开车的走路的都知道,不怕下雪、不怕有冰,就怕冰上一层薄雪,那叫一个滑。
于乔心中雀跃、脚步轻快,没留神脚下,趔趄一下,俩腿紧捣腾。
陈一天忙护上前去。
于乔本来也稳个八九不离十了,身后有了依靠,就放松地仰过去,陈一天扎实接住,顺手提走她手上的香叶袋子:“你摔了不要紧,牛肉我们还得吃。”
两人羽绒服摩擦,窸窣之声萦绕,又紧挨着走了两步,于乔突然站住:“小天哥哥,刚才的话题……”
刚才的话题,陈一天对答如流,完美解决,最关键的,他说的又都是实话,心中无限得意。
因此回程二人心情都很好,不料于乔旧话重提,他轻松地接道:“刚才的话题怎么了?”
于乔紧接着问:“你以前有没有喝醉过?”
开公司、跑业务,声色犬马,无所不包。陈一天想都没想答道:“喝醉过啊!不喝酒谈成的事毕竟有限。有两次喝断片了,最惨那次跟……”
于乔迈大步,陈一天缩小步幅,两人尽量同步。
于乔“噢”了一声,打断他“最惨那次跟谁喝”的叙述:“那你以前喝醉,有没有对别人做过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