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脚步声，是在这时候停止的。
男人停下步伐，俯下身子，长臂一捞，捡起了那只唇釉，低声询问道：“是你的吗？”
熟悉的声音。
和她仅仅一墙之隔。
花卿慢慢松开手，垂下眼眸，声音却比蚊子还小：“是我的。”
“那……”怎么给你？
没等他说完，花卿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眼角的余光瞥到洗手台的台面，她胡乱的伸出手，指了一下，“你放那儿就行。”
顾程白皱了皱眉，心下觉得奇怪，也没多问，把唇釉放置在了靠里面的位置，礼貌地冲着那个方向点了点头，抬腿刚想离开，忽然撇到对方的衣角。
鬼使神差的。
他再次停下了步子，跟她提了一句没缘由的话题：“你的声音……有点像我之前的一位朋友。”
花卿故作镇定地反问道：“哦？是么。”
“她很爱哭，没事就喜欢冲我撒娇。之前也不好好的爱惜身体，经常早饭不吃，后来陪着她，这个习惯才稍微好一些。”顾程白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语气从容。“烟味她也不喜欢，所以我戒了。”
她小幅度地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那你怎么还在抽烟？”
顾程白垂下眼眸。
好长的一段时间，都没人回应。
就在花卿以为自己的话惹得他不高兴时，墙壁之外却传来了一声轻叹。
“她已经离开我了。”
“我以为我能一直好好遵守着跟她的约定，工作上遇到烦心的事情又总是想借着烟消消愁——一想到她反正也不在身边，干脆就这么自我任性吧——当然，工作的交际性也是一方面。”
他收敛好情绪，低笑了一声。
“很抱歉跟你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下次拿东西的时候，小心点。”
提醒完最后一句，像遇见时那般，男人的脚步声慢慢离去。
后来。
服务生打扫时朝墙角看了一眼。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了下来，下巴搁在膝盖上，热泪盈眶。
她低声，缓慢地对着门口的方向，轻声道：
“——好久不见。”
*
花卿眼睛红红的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魏帆被她吓了一跳。
“有前辈刁难你了？”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听到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摇着脑袋对他说：“没有，我就是心情有点不好。没事的。”
再三确认她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难过，魏帆给她递了张纸巾：“擦擦吧。等下回去还要录宣传片，到时候眼睛肿得跟气泡一样，上镜肯定不好看。”
果然。
录宣传片的时候，她眼睛肿的跟水泡一样。化妆师看着她的眼睛，直摇头：“小姑娘怎么弄得，只能用水煮蛋消消肿，等会再拍吧。”
花卿捂着水煮蛋，还是不安分地眨巴着眼睛，看向宣传策划小声道：“还是别浪费大家时间了吧。这样吧……你看拍侧脸行不行，我眼睛特容易肿，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对不起啊……”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给周围人道歉，反倒没了上午那会刚来时的拘谨。
最终，摄影师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
在她对着视频录音的时候，从侧面开始拍摄。
花卿垂下眼睛，忽视掉旁边的镜头，低头凑近眼前的话筒，手中握着台词，精准无误地念出每一句的感觉来。
“比试什么的，我才不会输。”
“啊啊啊。你们真的是太弱了。”
这是一个国产手游里面女性角色的台词，试音刚结束，对面游戏负责人便敲定下了答案，没有疑念的落下一句话：“就是她了。”
一连拿下了好几个角色。
花卿的加入，似乎给喃风工作室带来了不少的效益。而目前的工作环境与时间，也是绝对的轻松与自由。
*
乔以舒看到微博上的宣传片，则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一节三十秒的视频，外加两张照片。
其中一张，便是花卿垂下眼眸仔细看台词的模样。碎发散落在耳侧，旁边的光影打得刚刚好。侧颜弧度完美，睫毛像是两把长长的小刷子，能扫到听众心里去似的。
这是花卿第一次爆照。
而下面的粉丝回应，也是热烈无比。
【花卿小姐姐好看诶！】
【哇哇哇！谁跟我说声音好听的都是胖子来着！简直就是骗人啊可恶！！】
【这也太好看了吧？要晋升为我女神了！】
乔以舒咧开嘴角，搂住旁边人的脖子：“不错啊花卿，没想到你好好打扮一下女神级完全没问题！出不了多久，这照片就会在配音圈里传开来，顾程白想不看到都难吧？”
花卿摆摆手：“得了，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天见到顾程白，没说上几句话我又躲着他了。”
“你又遇到他了？！”乔以舒惊讶得挑起了眉，“你这频率也太可疑了吧？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跟踪人家了？”
她抿起嘴唇：“我倒是想，可我哪知道他在哪儿啊——这几次遇见他，那几个地方离得都还挺近。想必他工作的地方也肯定在周围吧？”
花卿随口猜测了一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虽然见到他跟他说了话，但他没看到我。”
了解前因后果的乔以舒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越渴望，所以也越会在关键的时候逃避开来吧。和受过一次伤不想再次忍受那种痛苦，是一个道理。
“别这么拖下去了，对你们俩都不好。”乔以舒放下手中拨弄的相机，神色认真起来。“花卿。如果你不希望他会有女朋友的话，那就尽快去找他。别这么拖下去了，好吗？”
她以商量的口吻问完后，气氛好像太过于严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老天爷都在给你制造机遇，你可是一点都不珍惜啊。”
花卿握着手机，迟疑地点了点头。
第11章
[11]
时间定在了这个周六。
花卿给陆南川打电话的时候，乔以舒也在旁边，提到这件事情，小姑娘依旧吞吞吐吐的。
倒是南川，识趣地压低了声音：“是因为顾程白的事情找我的吧？”
“啊……对。”
她连忙点头，握手机的手指用力了些。
南川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走到了一个窄小的地方，声音听起来清晰了不少：“我今天值夜班，白天的时间都在——顾程白还在睡觉，昨晚上赶方案又是一夜通宵，所以不急。你们可以慢慢来。”
花卿应了声：“好。那我到时候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嗯。”
挂完电话，花卿松了口气。
*
顾程白一直形容设计师是个短命的行业。
从踏入这个专业开始，就没怎么睡过好觉，熬夜通宵都是常事儿。上学那会最经常发生的，便是他通宵了一夜后，第二天早晨出来陪她吃个早餐又继续回去补觉。
“既然这么辛苦，干脆换个专业好了。”
花卿随口开玩笑地建议过他，眼前人正经的神色让她唇边的笑意收了收。
那时候的顾程白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手上的动作却也一刻都没停下来过。他熟练地在CAD（设计类软件）中输入直线指令，头也不抬的跟她解释：“没办法。热爱至上嘛。”
热爱至上。
花卿不太理解地眨了眨眼睛。
相比起来，她学的金融确实太轻松了。本身这个专业就并非自己选择，哪里还谈得上“热爱”这一说？
开玩笑归开玩笑。
花卿还是抱着尊重的心情，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等到顾程白完成立面图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自习教室里面开着空调，空旷得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微微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身旁。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头发被枕得有些凌乱，安静地垂着眼眸，额头贴着手臂的那块已经微微泛红。
看样子是睡了有一会了。
顾程白顺手扯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伸手碰了碰她的唇角，动作轻柔。
紧接着，嗤声地低笑起来。
*
化了精致的妆容，特意拉出了新买的裙子。花卿整个人被乔以舒挑剔的审美打量了一番，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就这样吧。”
花卿站在镜子面前，扯了扯裙摆，看了乔以舒一眼。
对面身上还是简单的T恤与阔腿裤，她不免有些疑惑起来：“给我打扮一番了，你自己怎么还穿得这么朴素？”
乔以舒挥挥手：“懂什么，我这是为了衬托你。再说了，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我打扮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你希望顾程白看我啊？”
好像也有道理。
花卿连忙插嘴：“那还是算了吧。”提着小裙摆，转了个圈。美滋滋的情绪在她的心里膨胀。小姑娘哼着歌，一想到等会就能见到顾程白了，不免又有些忐忑起来。
兴许是发现了她的念头。
乔以舒给她搭拿了个手包，站在原处看了好一会，走近拍拍她的背部：“别含着胸，腰挺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多点自信。几年前不化妆的时候都把顾程白拿下了，你现在可比那时候美多了，有什么好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