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陆庄主，你也知道李莫愁的心脉曾受过重创，她那样的人其实早该死了。当初我与汪舜清在一片水泽中偶遇到李莫愁的小船，当时她心脉已断，我本不欲救她，可是汪公子对她一见倾心，央求我救她一命。”
陆展元压下心底的不悦，皱眉道：“前辈如何能治愈莫愁的心疾？”
阿青道：“我没有能力治愈她的心疾。但是我手中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蛊虫，名唤‘噬心蛊’，它能钻进人的血管寄生在人的心脉。我用它撑起了莫愁受损的心脉，而它则靠吸食莫愁的血液为生。长此以往，她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直至衰竭而亡。”
陆展元对苗疆蛊术略有耳闻，但听到这里也觉得玄之又玄。他思虑半晌，又问道：“既然噬心蛊与莫愁形成了相依而存的长期关系，为何三日以后蛊虫还会钻进莫愁的心脏？要知道唇亡，齿寒。”
阿青踟躇了片刻，方告诉他缘由：“噬心蛊以血为引，当初我在李莫愁身上种下噬心蛊时，就用了汪公子的血作蛊引。那只蛊虫虽然需要依靠莫愁的血液活下去，但是蛊引者才是它的主人，它每月必饮主人之血，也就是我用汪公子血液炼成的‘血凝丹’——否则蛊虫就会癫狂乱窜，钻破宿主的心脏，直至宿主死亡！”
陆展元听得后背冷汗直流，他不敢想象自己逼迫莫愁留在陆家庄居然会造成这样可怕的后果！他心慌意乱地问道：“如果……蛊虫能够离开莫愁的身体，她是不是就不用再受‘血凝丹’的牵制了？”
“蛊虫一旦离开她的身体，她的心脉就会恢复成以往受伤的模样，照样活不成的。”
“前辈有所不知，一灯大师曾于两日前专程来我陆家庄看望莫愁。莫愁当初因为他而受了重伤，多年来大师一直耿耿于怀。他孤身一人行走异域各地，终于找到了能救治莫愁心疾的两株奇珍草药！只要莫愁服下药物，再辅以大师的先天神功，她的心疾就能被治愈！”
阿青却摇了摇头，遗憾地道：“就算一灯和尚能救她的命，那也有一个前提——我得先把莫愁体内的‘噬心蛊’取出来呀！我对你说过了，蛊虫以血为引，没有血凝丹，我根本取不出‘噬心蛊’！”
陆展元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汪公子现在何处？”
阿青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啧啧”两声：“陆庄主，你可知道上次在全真教你破坏了我们汪公子的比武擂台，他可对你恨之入骨啦！你要去求他，他不一定怎么整你呢！”她凤眼一眯，坏笑道：“再说了，你就那么相信我会背叛我的金主，救你的夫人？”
“你若不想救莫愁，方才就不会告诉在下‘蛊引’的事情……”陆展元边说边向阿青敬了一杯酒，“前辈救命之恩，展元愿以陆家庄的一切相酬！”
阿青坐在窗边看着青年的身形消失在街角，慢慢咽下青年敬的那杯酒。
——陆庄主，我不要你陆家庄的万贯家财，我只要你与李莫愁对那孩子再好一点。
汪舜清从未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塔娜是第一个。
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他喜欢她艳冠群芳的美貌，更迷恋她的野性难驯。他的地位使许多女人想方设法地往他床上爬，可塔娜偏不。
她的眼睛永远澄明如冰，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停伫在她眼中。
他无比期待驯服这个冰山美人的过程。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塔娜居然在执行任务时被陆家庄的庄主掳走了！根据阿青的说法，塔娜爱上了那个掳走她的男人，宁愿死在别人身边也不愿回来做自己的女人！
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个陆展元居然还敢出现在他眼前向他求药！
“陆展元，你也喜欢上我的女奴了，是不是？”汪舜清淡淡一笑，眼色阴沉地瞥了陆展元一眼。“她现在一定疼得死去活来，陆庄主可是心疼了？”
陆展元没有说话。他点了李莫愁的穴道，请一灯大师与阿青轮流守在她身边以防不测。
汪舜清手指拨弄着一盘残棋，漫不经心地道：“没有血凝丹，三日后塔娜一定会死，她虽然不怕死，本公子却有些舍不得。塔娜一定想不到，我对她真的动了真情。”
陆展元暗暗捏着拳头，面无表情地道：“我只要血凝丹，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汪舜清冷冷地哼笑一声：“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的命！可惜，现在的嘉兴城高手如林，你若死在我这里，我也没命回蒙古了。”他向身旁的胞弟使了个眼色，汪舜溥当即沉着脸上前一步，冷笑道：“陆展元，听闻你的武功已是中原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
陆展元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一山更比一山高。中原武林能人志士层出不穷，此等江湖谬赞，陆某自不敢当。”
“哼，第一高手又怎样？使的尽是不入流的妖术！”汪舜溥想起自己当日在擂台上当众起舞的屈辱，愤恨道：“我今日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陆展元当日赢得堂堂正正，上等的内功心法被人说成妖术，他也不生气。
汪舜溥手中扇子一转心生一招，他恶毒地大笑起来。“陆展元，你们宋人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不是？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是不是？我这次偏要当回你的老子！你若能在我庭前跪它个三天三夜，我就让我大哥给你这个月的解药！你若想让塔娜活下来，便月月都来给我跪地求饶吧！”
陆展元眼神凌厉地一闪，他看向汪舜清，汪舜清收起棋子斯文一笑：“溥弟虽然胡闹，但是所言甚合我意——我们蒙古国迟早会主宰你们宋人的天和地。”他站起身，拂袖而去。
汪舜溥笑得猖狂：“陆展元，我看你跪不跪？我看你还狂不狂？”
陆展元在他的笑声中利落地一甩长袍前摆，锵然跪地。
他跪着时的脊背比任何时候都要挺直。
三日后，陆展元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血凝丹。
阿青与一灯大师在莫愁居里整整关了七天。黄药师带着女儿女婿在陆家庄客房等了七天七夜，到第八个日头，莫愁居的门终于开了。
首先出来的是阿青，她头重脚轻地冲向中庭的人工池，望着水里的倒影唉声叹气：“果然老娘根本不适合做好事，救人一命老三年啊！老娘这趟赔大啦！嘤嘤眼角都有鱼尾纹了肿么办！”
河凌波看大家都挤进屋去看李莫愁，自己太胖也挤不进去，连忙颠儿颠儿地跑到阿青身边问：“姨姨，我师父好没好呀？”
阿青笑得可慈祥了：“好了好了！”
“姨姨，你刚才‘嘤嘤嘤’哭得跟凌波好像哦！我也会‘嘤嘤’神功哦！”
“……是吗？”阿青借着机会轻轻摸了摸凌波的包包头，温柔地笑了。
屋里的一灯大师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收回了搭在李莫愁脉搏上的手指，他如释负重地长吁口气，最后将李莫愁的素手轻轻放在守候多时的陆展元掌中。
“阿弥陀佛，还君明珠！”
黄蓉反应最快，雀跃地欢呼一声，引得大家一阵激动！
此时李莫愁仍然在睡觉，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着什么甜蜜的美梦。陆展元如梦初醒般握住女人的柔荑，一瞬间热泪盈眶——
天意无情，却为君候；
生死几度，终得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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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终章
李莫愁在做梦。
梦里情花开到荼靡，烈火焚烧着天地。
绝情谷底的生死一瞬似乎正在重演，情花在疯狂地生长，藤蔓上的尖刺像毒牙一样朝她逼近。她害怕地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坚实的臂膀将她整个人锁在怀里，无比温暖。
鲜红的情花正在她眼前燃烧，男人在她耳边低语：“别怕，莫愁。你看，那是多么美丽的花朵……”他说着朝火焰伸出手，在藤蔓上摘下了一朵火焰之花。
她痴痴地看着那朵情花在他的掌心盛放。男人的微笑如同罂粟般蛊惑着自己：“莫愁，我爱你，就是这世间最美丽的毒药。你怕不怕？”
她还没有说话，男人的躯体已经在瞬息之间化为千万朵情花四散飘零。她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
抱紧他。
抱紧它。
她甘之如饴的毒药，这世间最美丽的花。
陆展元在睡觉。
他睡得很踏实，那些总在纠缠着他的噩梦终于消失了。
他在睡眠中双臂环抱着李莫愁，紧紧地拥在怀里。
他相信未来将有无数的美梦等待着他。
因为世上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与李莫愁分离。
就是死亡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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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月圆之夜。
嘉兴城郊，长亭。
汪舜清在夜色下漫步走向长亭。
亭中坐着一个女人，乌发雪肤，紫衣如魅。
除了头上挽了一支代表已嫁为人妇的发髻，他心爱的女人看上去并没有别的改变。
他突然非常嫉妒那个可以让他的塔娜心甘情愿为之盘发的男子。他甚至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