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夏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她从不曾想过和卢景沣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会尴尬，他的神情也会紧张？
“景沣先生。”江小夏试图打破这种令自己站立不安的局面。
卢景沣终于抬起幽长的睫毛，他的视线冷静而又认真地落在江小夏一张干净白皙的脸畔上。
“江小姐，这么晚过来，恐怕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卢景沣客气地说。
“没有，我也才刚回来。”江小夏定睛注视着卢景沣的脸，她揣摩着卢景沣是否知道卢景寻自杀住院的事情。可是细想，他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但是彼此的亲情犹如陌路人一样生疏淡薄。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卢景沣的声音不带一丝色彩。这让江小夏觉得他也只不过是随心一问而已。
他好像还不知道景寻住院的事情，于是江小夏回答，“和朋友一起出去喝茶了。”
卢景沣微微点了下头，他的轮椅正好抵着身后的灯柱停靠，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上方高高地洒照下来，他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平静，双手静静的搭在大腿上。他低着头沉思片刻，好像在酝酿着什么话等待着合适的机会说出口。
见卢景沣神态严谨认真，江小夏不敢贸然打断他的思绪。她只好挺直着腰板，静默地看着他。
“我这双腿也许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很多事情即使心里想到，也无法去做到。我只能在漆黑的夜里去想念着与我相关的人，我只能把牵扯我心绪的女人深深地藏在心底里。”卢景沣说。
江小夏面部的肌肉一紧，卢景沣一般意味深长饱含哲理的话令她感到一头雾水。
“身体是否健康并不能成为阻碍你向前的脚步，就算你这辈子不能站起来，我想，真正爱着你的人，是不会介意的。”江小夏的话音刚落，她自以为是的把卢景沣尚未言明的感情与胡亚希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又小心翼翼地说，“景沣先生，如果牵扯你心绪的那个女人至今还是单身的话，你何不去努力争取一把，兴许……兴许……”
卢景沣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也许你说得对，也许你说得不对。江小姐，那我倒要问问你，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做？”
江小夏愣住，然后轻笑答道，“这就要看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又是否喜欢他。”
“那你会喜欢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吗？”卢景沣的脸色既严肃又认真。
江小夏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面对卢景沣期待她回答的眼神，她只能尴尬地笑笑，意欲借故转移话题，亦或是以沉默的方式回避这个问题时，卢景沣却把同样的问题又问了出来，“江小姐，你会喜欢上一个身体不健康、体弱多病的男人吗？”
江小夏想着这个问题看来是无法回避，她只好找到旁边一处高砌的花坛边坐下，然后用坦然的口气回答他，“我认为爱情是没有刻意的去喜欢和不喜欢。就好比说吧，在我们遇到一个人的时候，也许不会第一眼就会爱上，但是在后来的慢慢相处中，有可能会处出爱情的火花。”
卢景沣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顿了一下，他又问，“你会去争取爱情吗？”
这个问题让江小夏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她低着头沉默半会，又试图挤出笑容回应卢景沣的等待，可是她无法做到继续装作一脸坦然，也无法用谎言敷衍卢景沣，她只能如实地回答他，“不会。”
这个回答显然让卢景沣感到很是意外，他支吾着问，“为……为什么？”
江小夏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她也看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底是感性还是理性。有时候，她认为自己是理性的，至少在父亲的案子真相没有查出来之前，她是不会去争取爱情。她在和卢景贤交往的过程中，似乎已经习惯了患得患失。而现在和卢景源的交往，她依旧处在患得患失的状态下，她甚至是做好了随时失去他的准备。
卢景沣和江小夏的谈话，大多时间是处于沉默之中，好像他们各自有着心思，谁也不去打扰谁的领域。
一阵寒风将两人的思绪从远方的夜色中拉了回来，江小夏抬起头向天空舒展着双手，然后借故说一些轻松的话题。
“汕海郊外的雪景很美，星空也很美，我建议你有空去看看。”
卢景沣赔笑着说，“是吗？”顿了下，他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去过郊区？”
江小夏的脸色闪烁了一下，她答道，“前两天，正好下雪的时候。”
卢景沣轻轻地扯了下嘴角，他的自知之明在告诉自己，他不应该过多的关心她的私事。
“景沣先生，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现在正是诚耀集团最为艰难的时候，我希望你和景慧小姐能出手助景源先生挺过这次难关。”
卢景沣的脸色又深又沉，江小夏无法从他怪异的神情反射中看出任何端倪。她低着头，紧抿着双唇深深地自责起来。她作为一个局外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江小姐，你是好心为了我们卢家的前景考虑……还是因为他？”卢景沣一脸冷静地问。
繁华落尽 第288章：挺身而出
“他？”江小夏木然地凝视着卢景沣的眼睛，良久才反应过来，她淡静地回答，“这个应该不重要吧？”不管是真心为了诚耀集团的前景考虑，还是因为卢景源，江小夏觉得初衷都是一样的，结果也会一样。
卢景沣连连点了点头，他的脸上不知是含着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是夹着无奈的苦楚，在灯光的反射下，江小夏看得并不清晰。
“多谢江小姐为我们卢家的前景考虑，只要景源不介意，作为兄长，该出手的时候我自然会义不容辞地为家族的事业挺身而出。”
听到卢景沣这么说，江小夏的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她相信卢景沣会说到做到。
然而，卢景沣在这夜深之时守在丰园小区的门口，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向江小夏讨论家族的事业。
“江小姐，景源向你求婚了？”隔着一段距离看过去，卢景沣的脸色沉着冷静。但是走近细看，他神情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江小夏楞了半会，才支吾着回答，“没……没有。”
卢景沣又微微点了下头，他平静地注视着江小夏坐在夜色中的身影，在江小夏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把目光及时地避开。卢景沣扬头望着暮色的天空，一滴冰凉的泪水瞬然间从眼角滑落。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的感情被她发现，他启动着电动轮椅从灯柱下挪开。
江小夏以为他着急要离开，出于他的安全考虑，她忙说，“景沣先生，你的车子停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卢景沣朝她客气地摆摆手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过去。”
“还是我送你吧。”江小夏快步上前，双手一把握住轮椅的推把手。
卢景沣却执意不接受她的好意，他婉言推辞，“江小姐，时候不早了，你先上楼早些休息。我的车子就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不必相送。”
江小夏仿佛从卢景沣的语气中听出了刻意回避的意思，于是她只好尊重他的想法。
她目送他驱动着电动轮椅在昏黄的灯光下越走越远，她心情低沉，隐隐中感到一丝不安。为了确定卢景沣已经安全和韩先生汇合，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跟了上去。
街道的拐角之处，她看到卢景沣的车子就停靠在路边，卢景沣和韩先生面对着面站在车旁说着些什么，由于隔着些许距离，再加上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干扰，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从两人对视的情形来判断，他们的谈话是沉重的。而卢景沣的脸色，比先前坐在灯柱下的时候更加苍白。由于好奇心的作祟下，江小夏将脚步特意往前迈了几步，在夜色的掩饰中，她近距离地把他们的谈话收罗在耳中。
“景沣先生，为什么不借助这次机会向江小姐坦白自己的真心？”韩先生满腔遗憾。
“这不是机会，也没有机会了。”卢景沣神情黯淡。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你没有向江小姐表白，又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也喜欢你？”
“她和景源已经在一起了。”卢景沣疲惫地摆摆手，示意韩先生不要在纠缠这个话题。他为江小夏准备的一腔热气腾腾的话意，一下子变得凉飕飕的。他的心情好像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一脸的倦意，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冷清清的街头，回到温暖的窝里治愈伤口。
江小夏感到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试想了种种卢景沣深夜造访的目的，却不想他的来意竟然是如此的始料未及。同时，她又暗自庆幸着那种所谓表白的话终究是没有从卢景沣的嘴里说出口，否则，她会尴尬到不知该如何应对。
直到卢景沣的车子开远后，江小夏才情绪沮丧地回到了家中。
阿琳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她拉开卧房的门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关心地问，“江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吃过晚饭回来的吗？”
“吃过了。”江小夏脱下外套，她全身酥软地倒在沙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