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恕我不明白你说的和前辈叫板是什么意思。我一向是敬仰有实力、有作品的前辈的,一心只想请教和学习。另外不知道您是哪位编剧,不妨介绍下姓名和大作,也好让我瞻仰一下?”
蓝浅一见王荣,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是想踩一踩她,来讨好赵怀立罢了。只是蓝浅可记得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王荣别说什么大作了,连一个正式署过名的编剧作品都没有呢!他的第一本正式出道的作品,大约是在几个月后。以现在赵怀立带他出来参加宴会的情形看,应该是已经承诺了他什么,所以他才会更加不顾一切地巴结。想要往上爬、有利己的思想很正常,只是靠着不想让别人好过的方法,太让人恶心和瞧不起了。
王荣一下子哑口:在编剧圈,没有正式署名的作品,就等于没有一切。蓝浅这句话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痛处,让他不由尴尬。但他既而想到赵怀立对自己的承诺,立刻又故意找茬道:“我叫王荣,只是个小编剧。不过我至少能尊敬前辈,不像某些人只写了一部剧,还不知道播出后怎么样呢,尾巴都要翘上天,竟敢和有资历的前辈较高低了。”
蓝浅闻言脸上不见怒色,只是唇角微勾笑道:“我刚入圈不久,谁也不认识,又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敢和前辈一较高低了?”蓝浅的话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像想到什么似地继续道:“啊!你说的该不会是赵怀立赵编剧吧?那你可真是错怪我了。我记得当初我可是抱着请教、学习的心态请赵编剧赐教。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是答应了输了之后就退出编剧界的。怎么能说我是故意和前辈叫板呢?”
蓝浅的神眼扫过赵怀立,装作不认识地继续笑着开口:“说起来这事我的确做得鲁莽,还好赵怀立编剧不和我计较,又爱护我这个后辈。担心我输了比试就得退出编剧界自毁前途,竟然没有答应比试,真是让我不甚感动啊……如果能见到赵编剧本人,我一定要当面向他表示感谢呢。”
“难道,你就是写出《权谋天下》的那个作者风回镜?”旁边那位女编剧听着两方的言语交锋,想起这段时间圈里的新闻,一下子脱口问了出来。
“是的,我是《权谋天下》的作者兼编剧风回镜,我的本名叫蓝浅。”蓝浅很有礼貌地向众人介绍了自己。
本来王荣第一句挑衅的话声量就比较大,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后来大家听两人的对话也能看得出两边肯定有旧怨,只是不知道所为何事。现在蓝浅的身份证被猜出来,大家一下子就连想起前段时间在微博上的那起大新闻了。
要说他们编剧圈毕竟比不得娱乐圈自带流量,就算有撕X和纠纷,也是个人与个人,小团体和小团体之间的私下解决,再怎么闹基本也就是在圈子内部传得广些。出了圈子,又有多少人能知道里面的一些勾心斗角。可偏偏赵怀立和《权谋天下》的作者蓝浅那件事,在网上传得那是沸沸扬扬。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又是圈内人士,自然对那起事件的起因过程和结果都看得一清而楚:事情起因明显是造星传媒和赵怀立为了炒作买水军贬低蓝浅,打的就是蓝浅是新人不敢出头的主意。岂料蓝浅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反将一军要和赵怀立对赌,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没得到好处反而赔了名声。
虽然当时微博上和现在蓝浅嘴上说的都是向赵怀立“讨教”、请他指点,可谁不知道蓝浅的确就是和赵怀立公开叫板、想一较高低!
但这又如何呢?
蓝浅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但人家至少没有直接对前辈不敬,而是用词礼貌周到,没有口出恶言。而且事情本来就是赵怀立他们先开头进行的打压,难不成还不允许别人回击不成?结果人家这反手一击,还直接吓得赵怀立不敢应战。
无论于情于理,这一场微博大战,蓝浅都不落下风。至于两者身为编剧的实力,只能待《权谋天下》和《江山美人》播出后才能知晓了。
以上种种心思在众人的心里转悠了一圈,再看对峙的双方时,眼神不免也变得微妙起来:原来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蓝浅,你对面的这位就是赵怀立编剧啊!”有嫌事不够大想看热闹的直接出声提醒道,还用手指了指。
蓝浅闻言像恍然大悟一般,惊讶道:“原来赵编剧也在这儿啊?那可真巧。这位编剧应该是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我可是一直对您抱有“请教”的心思呢!赵编剧,您该不会和他想得一样,也觉得我是故意要向你挑战,心里一直在怪我吧?”
赵怀立心里一沉,不禁有些埋怨王荣刚才言语冒失的挑衅了。经过之前微博的那件事后,他就知道这个蓝浅不是什么软柿子,任谁想捏就能捏一下的。她现在的这个问话,他肯定不能说“是”。否则一来显得他肚量狭小不能容人;二来,如果自己都承认蓝浅是向他挑战了自己却不敢应战,岂不是胆小无能之人?
他心思一向深沉,即使心里愤愤面上却挂上了笑脸,道:“蓝编剧想多了,那件事我早就忘了。况且同行之间切磋一下也是雅事。再说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每个人心里对作品的看法评判也不一样,何必争个高下伤了和气呢?”
蓝浅早知赵怀立狡猾如狐,不会轻易进套。果然他的这一套太极打下来,轻飘飘地将争执掀了过去,蓝浅也懒得再追问,免得显得自己得理不饶人,落了下乘。
赵怀立发现没法在蓝浅身上讨到便宜,加上不想继续“微博挑战”这个让他不快的话题,便直接带着王荣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人群突然开始骚动热闹起来。宴会厅前方搭的主持台上面已经站了一个人,所有人都纷纷鼓掌欢迎。
蓝浅经过刚才的聊天和那位张姓女编剧有些熟悉,便悄声问道:“张姐,那台上站着的人是谁啊?”
张编剧低声回道:“那是方编剧,大家都叫他方老,在编剧界是位很高、很有资历的。《重剑》、《武帝纪事》、《清平传》……好多有口碑又有收视的剧王,都是他写的。而且他为人和蔼,又愿意提携后辈,圈子里的人都很敬重他。这次的宴会也是他牵头举办的。”
蓝浅在听到那几个剧名时就毫不意外这位编剧的地位了。以上那些剧不同于那些因为有流量明星才爆红的剧集,这些剧无一例外是正剧,启用老戏骨和有演技的新人,在大型卫视甚至央视播出。重点是剧本结构严谨、气势恢弘、明暗线交织,足以显示创作它的编剧功底之雄厚,让蓝浅也很是敬仰和钦佩。
那位方老在台上先说了一些欢迎大家参加宴会之类的话。然后呼吁大家可以互惠互利,资源共享。比如若得到有投资方想收某个类型的剧本的消息,但自己没时间或者不方便写的,可以介绍给同行;又比如哪些影视传媒公司惯爱拖欠稿费、或是在剧组打压编剧的,大家也可以一致对外,维护共同利益……
蓝浅内心是同意方老这些话的,只是真正到了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同舟共济呢?
“方老,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的稿费被拖欠了一年多,眼看电视剧都播出了,尾款还没有给我,我正等着这笔钱有用呢……”台下一个穿着打扮普通的年轻女子突然出声请求道。
方老很热心地询问她一些情况。原来这个女子也是第一次当编剧,她并非科班出身,也没有其他编剧带。她是靠着自己在网上大海捞针般不停投剧本,终于得到了一个回应。她自然欣喜若狂,哪怕对方价格压得低、合同上不少霸王条款也全盘接受了,在剧组跟组的时候更是被要求反复改稿,很是辛苦。
这些她都撑下来了,凭着自己的一股热情和干劲熬到了拍摄结束。可是影视方却一直找借口迟迟不结算稿酬,一直到现在电视剧都播出了都还拖欠着。她因为写剧本加跟组,一年多没有其他收入,现在急需用钱,她却求助无门。偶然知道了这个圈内聚会,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直接开口求助。
方老让她把合同拿出来,蓝浅走过去瞧了一眼,一下子便瞧出了问题:合同上写的是“尾款在电视剧拍摄完成之后支付”。
这明显是个含糊之词。“之后”是多久?是一个月、二个月,还是一年、二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并没有在合同上清楚写明。这种合同,对于圈内老手来说一看就不会签,专门用来糊弄什么也不懂的新人。这种情况就算报案也不一定能很好地解决,最可能的结果是不了了之。
果然,方老也将大致的情况委婉告诉了这个女子,并且告知那个影视公司的名声一直不好,最爱用这些招数对付没有背景,不知情况的入行新人了。那个女子登时就崩溃哭了,说母亲在家生病急需用钱。
方老见状连忙安慰了一番,详细了解情况并打电话去医院确认果有此事后,他便表示愿意捐赠一些钱给她母亲治病所需,还说让她安顿好母亲后如果还想从事编剧这个职业,可以去找他的工作室找他。
那个女子万分感谢地离开了,蓝浅悄悄地退出人群独自跟在她身后,出了宴会厅才叫住她,也转了一批钱给她当医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