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左右,床铺轻微的颤动就把我弄醒了,我睡得不踏实。微微睁了睁眼,我看到郑文浩懒洋洋地从床铺另一边爬起来,走去卫生间。不久,一阵冲水声响起,然后是水龙头哗啦啦的流,郑文浩在洗脸。
我好累,实在不想动,但还是打着哈欠跳下床,去客厅看看那位醉生梦死整整一夜的老兄现在怎么样。
程鹏仰躺着睡得正香,但气色很差,脸庞灰暗。
郑文浩洗完脸出来,人又变得精神抖擞,我说:“像他这种有家室的上班族,夜不归寝还要去公司工作,现在是不是应该趁早叫醒他?”
郑文浩说:“叫啊,留他一宿已经够仁义了。”
于是我推推程鹏,程鹏没反应。
“程鹏,该睡醒了,快起来。”我小声说。
郑文浩食指在我肩头点了点,我回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示意我靠边站,看不过去我小里小气,鄙视地瞥我一眼:“没吃饭说话没劲儿啊?不会大点声吗!”
可我就是不好意思用狮子吼把人弄起来,清了清喉咙,我选择靠边站。再说一大早刚睡醒就喊,感觉怪怪的,我喊不出口。
郑文浩可利落,上去大巴掌往程鹏脸上一糊,用力一推,程鹏的脑袋猛然一晃,马上就苏醒了,晕晕乎乎地睁眼,先看到的是一个大大的手掌,刹那间收回郑文浩怀抱,郑文浩双手环胸,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悠哉悠哉地瞪着他。程鹏显然在醒过来时被吓了一跳,盯着郑文浩的手的时候还对眼儿了,我没忍住,扑哧一下乐了出来。
郑文浩立刻换上一副友善、和蔼、无害的热情笑容,微眯着眼睛春风洋溢般地说:“哥们儿,醒了吧?”
程鹏痛苦地皱起眉头,看起来很头疼,从沙发坐起身,两腿从沙发挪到地上,尴尬地先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抬头看向我。
我一愣,沉住气,马上板起脸。
“给你们添麻烦了。”程鹏满眼血丝,嗓子比昨晚还沙哑,他的眼底有短暂的仓惶,茫然,继而回想半分钟,恢复镇定。然后审视自己,一身的烟酒气,地板上还有他后半夜吐出的一堆秽物,都快凝固干涸了。
我不悦地问道:“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他犹豫地从嘴里飘出几个字:“断断续续……”
“行啊,厉害呀,发生什么还能记住,我要是喝成你这样什么都记不住。”郑文浩表面含笑嘴上挖苦。而程鹏定睛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我的睡衣的时候,目光有几秒钟定格。
我才想起,这件衣服当年还是跟程鹏逛街时候他帮我挑选的。
“对不起,弄成这样。”程鹏心情复杂地看看地上,白色的地板除了他的呕吐物,干净的位置依稀映出他的倒影,他头发凌乱,举手揉弄自己的头发,十分惭愧。然后摸向自己的裤兜翻找。
“你的手机和车钥匙都锁在车里了,我们得找个开锁匠过来。”
“现在几点了?”程鹏问。
我取来手机,看看表:“六点二十。”
他一下子站起来,在客厅里焦虑地来回走动,很是烦躁。
我打开房门,到门口的一堆小广告里找开锁公司,我家门口墙壁有各种广告贴和广告印章,关键时候还真起作用。打了一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来了一个开锁匠,我们三个一起下楼,先让开锁师傅把程鹏的车打开,程鹏拿到自己的手机,上面全是未接来电,其中他老婆许倩的电话就有十几个。
开完了车,开锁师傅跟郑文浩去他家开门,我跟程鹏单独在一块儿很尴尬。
他的手机响了,他有点不耐烦,以为又是他老婆打来的,但不是。他接起电话,转个身背对东边刺眼的太阳光,说道:“什么事……什么时候?上午就来?怎么这么突然……通知大家马上做准备,我这就过去,你把要莅临的人员列个大致名单马上给我用短信发过来。还有,等一下,你再给平州公司那边致个电,问清楚孟董事长是不是亲自到片区看……算了,孟董事长的电话我亲自打吧,你马上把名单发给我。”
他匆匆挂掉电话,回头对我说:“我有急事。”
我点点头说:“赶紧走吧,什么都不用跟我解释。”
“我没想解释什么。我也不怕在你面前丢人,无所谓了,什么样的我你没见过。”程鹏注视我几秒,自嘲地移开视线。绕到驾驶位那边上了车,又匆匆忙忙地打一个电话,尽管心情不好,还是转瞬换上一张生动的笑脸,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的苦闷,热情地说道:“早上好啊孟董,是这样的,我要请示一下……”
车门嘭地一声关闭,他发动车子,我迅速退到单元门口,让开道路让他方便掉头转弯,程鹏一边通电话一边开车,不再理会我地开走了。
*
这个十月一,郑文浩嚷嚷着叫我爬山,上次我单独去爬山没叫他,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一定要我补偿他。我俩提前两天存了稿子,决定十月一一整天不码字,去山上好好玩一玩,赶上长假游客多,山上比往常热闹更有意思。
其实这座山周边风景区域游览面积很广,除了爬山还有很多可以玩的,上次我一个人没怎么玩光顾着爬山,这次有了伙伴我们兴致都很高涨。但由于我们三心二意,边爬边玩,这走走那看看的,等我们爬到山顶都下午两点半多了。郑文浩背着好大的旅行包,为了省力气,拿东西方便,他把大包背在胸前,一路上不论我们需要什么,他都能妥妥的从包里找到,像个机器猫。我的包里则基本都是好吃的好喝的。
天气很好,很多人已经在山顶席地而坐,做游戏的做游戏,野炊的野炊,还有的人在安置帐篷,而且我们还看到两只小狗跟一帮孩子在周围跑来跑去。
刚爬上山我们很累,坐在地上休息,郑文浩看到好多人帐篷已经搭好了,也迫不及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帐篷叫我一起搭。
我惊讶道:“你也准备了帐篷?我们搭帐篷做什么,这都两点多了,又不会在这儿呆多久。”
郑文浩兴致勃勃地说:“谁说的,你不想在山顶看看明天早上的日出吗?”
“什么,你要我跟你住在这里?”
“怕什么,你以为这些人搭帐篷都是呆两个小时熏陶熏陶气氛就急急忙忙下山的吗?没在山顶看过日出日落你好意思说你爬过山?”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一点都没准备。现在天气转凉了,我连厚点的衣服都没带,晚上会冷的。”
郑文浩帅气地拍拍自己的大包,电力十足地对我眨眨眼,得意洋洋地说:“应有尽有。”我跳到他面前亲自翻看他的包袱,欣喜地从里面掏出一个大毛毯。
我们弄来一些树枝树杈在空地架火烧烤,他在准备食物忙来忙去,我负责生火,拿着扇子蹲在火堆旁用力扇风,把火焰扇得旺一点。
扇着扇着我有点走神,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颗大树下,回忆起那次大雨瓢泼我在树下遇到孟平州的情景。然后,我站起来,望向远点的地方,辨别方位寻找孟平州带我去的那处小屋。
第三十章公司庆典
我想起他那日在雨中抱我快速奔走的感觉,想起在小房子里,他为我处理伤口和我说话时候的样子。
多像是电影画面啊,我们彼此的初见。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我猛然觉醒。郑文浩拿来一些肉串给我烤,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发什么呆呢?”
我说:“你还记得我说上次来摔伤了,是孟平州收留我的吗。”
“记得,怎么了。”
“他在这山里有个房子,就在那边。”我伸手指给他看,可是他丝毫不感兴趣,撕开一袋面包片用竹签串起来,头也不抬一下地哦了一声。
“看样子偶尔在这房子里住,那房子里就跟咱们正常过日子一样,什么东西都有。住在山上房子里的人,一定特别喜欢安静。”
“有病呗。”郑文浩嗤之以鼻。
我愣了一下说:“就不能是修身养性吗,干嘛说人家有病。”
郑文浩看向我的眼睛,很鄙视地评论说:“住在高的地方,就高人一等啊。装逼。”
“瞧你说的。孟平州说那是他爷爷以前住的房子,人家时不时到这里静静心大概就是喜欢这里的环境,来缅怀爷爷的。”
“没错,他爷爷生前很喜欢这儿,而且他爷爷在这座山上工作过几十年。这座山还没开发成旅游带的时候,他爷爷就在这边做保护山林的巡视员了,后来这边被开发成风景区,他爷爷又做这里的工作人员。孟平州小的时候父母忙着讨生计,经常把他送到山上来给他爷爷看管,他还在这座山上玩到大的,而且亲眼看着这座山被开发出来,一年一年的发生变化。前些年孟平州发家以后,他爷爷去世了,他斥资在这承包了一片地,搞了点旅游项目,花了好多钱,对当时的他来说是巨资,不过现在这座山已经寸土寸金,他也赚到了。他爷爷工作时期居住过的简陋小房子被他重新修盖,一直都没拆,就那么疙瘩点大的地方,那都是花高价包下来的。不过以后他会打通各种关系,做更多的开发,在景区周边建造一些特色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