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这样,卡卡西。”流苏皱紧眉头,咬咬唇,像是组织了一番语言才道。“我说的记不得,只是记不得当时在禁闭室的每一天都干了什么,但是那种全世界抛弃,没有办法信任身边的每一个人的感觉却仍旧记得清晰。”
卡卡西的话,令流苏回忆起那段最灰暗的时光,也令她想起了那个总是带着浅笑的白眼少年,他的眼睛到现在还没有找回来,到现在还在水之国雾隐忍者村的某个忍者眼睛里,现在也许那名雾忍正在使用他的白眼血继来伤害、杀死曾经的同伴。
每每想到此时,流苏的手指仍然止不住地颤抖,内心的恐慌与不安、内疚与无助,犹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抱歉,流苏。”卡卡西细长的眉皱起,如果当初不是他不听撤退命令,执意要去救琳的话,说不定流苏小队就不会……
“没有关系,卡卡西。”流苏随手把掉落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看向卡卡西的眼神晃动着流光。“正是因为曾经那些恐慌不安被记得太过清晰,所以才越发珍惜现有的时光与同伴,不想再回到那段迷惘的时间。”
流苏虽然反应迟钝,但并不傻,这一路上卡卡西的纠结、恐慌、紧张、不安,她能看得出来,但到底她不是卡卡西,她无法身临其境地去体会、去感受他内心的伤,说到底他也并不是真的要背叛木叶,只不过是原本心中所坚持的信仰被打破、被撕碎,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曾经可以用生命来守护着的村子,只不过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种感觉,流苏懂。
曾经的她也这样迷惘过,好在那时她的身边有止水、有水门、有玖辛奈、有卡卡西……
“正因为之前的经历太过痛苦,所以才不肯轻易地忘记,以此来告诫自己不要让历史重演吗?”卡卡西好像懂了流苏话中的意思,却又好像完全不明白。
“是。”流苏重重地点头,抬眸看了眼隐于薄云后面的淡色上弦月,深吸一口气,拍拍卡卡西的肩膀,“嘛,卡卡西,我们进去吧。”
卡卡西的眼中被少女笑弯了的眉眼占得满满的,但在这笑意的后面,他好像看到了更多的人,水门、玖辛奈、红、阿斯玛、凯……
卡卡西的心底,一个模糊的想法越发清晰。
出乎意料的,二人从雕工精良、材质上好的墙壁上跳下来,迎接他们的是数十个明晃晃的火把,以及一批身着黑色和服、腰佩长刀的男子,他们的中间缓缓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卡卡西,你到底还是找来了。”
除却执行过潜入暗杀任务外,流苏从未主动进过某国的中心城市,也未见过真正的官员府邸,此时站在装饰豪华的院子内,与一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强壮武士对峙,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穿越者,很努力很努力地融入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经历了很多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从未见过的事情,也遇到了毕生难忘的同伴,也有了属于自己坚定的信仰。
她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不是个感性的人,大概上一世是理科生的原因,逻辑思维强,遇事冷静理智,从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这回决定在四战伊始、木叶缺乏战力的时候,跟随卡卡西叛逃出村已是极限。
这一路上,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如果卡卡西真的铁了心要做叛忍该怎么办,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面临选择的时候……
流苏现在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对卡卡西的感情,喜欢也好爱也好。如果真的与卡卡西站到了对立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下得去手,或者说她应该相信卡卡西,相信水门老师、玖辛奈姐姐相信着的卡卡西,永远不会与木叶站到对立面。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回头,透过细碎的木质门扉缝隙,看向里面端坐在蒲团上的银发少年,跳动的烛光映在戴着面罩的脸上,显出一分安静的祥和,流苏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也随着少年舒展的眉头缓缓放下。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这么一点大。”川岛小四郎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怀念,伸出手对着卡卡西比划了一下,“不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白牙在我心中都是英雄。”
卡卡西下意识地摸向左眼,不觉想起在古树林立的树林中,后背印着团扇标志的风镜男孩也说过同样的话。
“能够三忍齐名,白牙不论是在精神上也好,实力上也好,都不是个懦弱、不负责任的人。”小四郎说到这里,拿起一直放于身侧、安静躺在刀鞘的一把短刀递给卡卡西。“我想你也知道,白牙短刀实际上有两把,是由著名忍匠锻造而成,传说坚不可摧、削铁如泥,所以在神无昆之战中,你那把被斩断的短刀并非真的白牙短刀。”
卡卡西双手恭敬地接过,轻轻地把刀从刀鞘里拔出,银色锋利的锐刃映出深邃的黑眸,哪怕是戴着面罩仍旧能够从瞬间黯淡的眼神看出,在压抑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
“我想你能够找到这里来,一定是受人所指。”小四郎的脑海里不免晃过一个半张脸缠着绷带的男人,咬咬牙继续道。“白牙实际上是卷入了党派纷争,他早已在二战已经名震忍界,木叶普通村民对他一直十分敬仰外加爱戴,即使是放弃任务使得木叶利益受损,这种机密的事情又怎会被村民所知,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小四郎!”木质的门扉后面传来一个低沉带着威严的声音,
卡卡西攒紧短刀,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伴随着拉门吱呀声,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年男人缓缓走了出来,锐利的眸子在看到卡卡西的那刻,划过一道亮光。“白牙之所以自杀,并非不堪屈辱,一个能够潜入敌后,以一当百的传奇性人物又怎么会在乎舆论这种肤浅的东西?”
“松前辈,你……”小四郎皱皱眉头,刚想说话,见松锐利的眼神扫过来,尽管很不情愿还是闭上了嘴。
“白牙短刀由我锻造,之所以是两把,因为白牙当时说希望能够与自己将来的孩子用同样的刀一起训练刀法。”松跪坐到卡卡西的对面,“白牙之所以自杀,全都是为了你啊,卡卡西……”
面对村民、同伴反过来的质疑与指责,旗木塑茂这样有着钢铁意志的男人从未放在心上,哪怕是被高层排斥,沦为被过度压榨的苦力,他一直也是任劳任怨,从未怀疑过自己所信任着的村子。
被逼迫、被压榨、被质疑、被指责,凭借其名震忍界的实力,旗木塑茂离开木叶忍者村仍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牙,只是他不愿意走上叛忍之路,原因只有一个,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背负叛忍之子的骂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忍道,不愿意让火之意志传承者在人生道路上迷路。
他选择自杀,也许对卡卡西来说并不公平,但作为一个被视为英雄的父亲,他做到了自己能够给予的所有。
门扉被吱一声拉开,原本攒着短刀、如临大敌的少女快走几步迎了上来,墨色澄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即使在极力掩饰,卡卡西仍旧看出少女的紧张不安。
脑海里不觉想起刚刚松说的话。
“卡卡西,你根本就无需寻找什么能够支撑你走下去的东西,因为你所要寻找的一直都在你身边。”
——我所寻找的一直都在我身边。
清晨的阳光并不明媚,光线暗淡,丝丝缕缕地散落在卡卡西银色嚣张的碎发上,发梢柔顺溢出亮光。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感觉放松。如少女所说,看得开是一回事,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卡卡西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看开或者走出来,只是感觉今日的阳光莫名温暖,眼前豁然开朗。
“我们回去吧。”卡卡西伸出手,原本想要揽住少女的肩膀,顿了一瞬,从肩膀滑下拉住软软的小手,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房间内,松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惫,却很欣慰,没有谁的一生是风调雨顺、不起波折的,而愿意始终站在原地等着你,走出逆境、并肩前行的,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这就是羁绊。
“白牙不应该这样死去,他……”小四郎说着,眼底流光晃动。
“小四郎,你既然为白牙的挚友,就应该理解他、支持他的决定,而不是一味地阻拦,白牙在天之灵,知道你为了他潜入木叶夺取白牙短刀成为叛武,心里也会不安的。”松的视线落在走在银发少年身后的少女身上,弯了弯嘴角。
流苏跟着卡卡西在城市内繁华大街上走了很久,才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卡卡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表情呆愣愣的少女,“回家。”
“回家?”
“对,回家,回木叶,我们的家。”
流苏的瞳孔不由得放大,薄唇微启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不出的娇憨可爱,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垂眸拉长唇线,重重地点点头。
也许木叶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光明,但他们相信在预言之子波风水门的治理下,木叶会越来越强,忍界会引来真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