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被子不断地发着抖,直到房间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来到我床边。
我颤抖着说,“绾绾,我以为你白天出去了……”
身上的被子被人一下子掀开,我差点尖叫一声,抬起头的时候,对上黎悯那张冷漠的脸。
心头一颤,我说,“你怎么进来的?”
黎悯笑了,“这个问题很愚蠢,我上次是怎么进来的?”
我带着哭腔说,“你他妈上辈子是贼吧?翻墙都顺手顺脚的!”
黎悯将我按在床上,他说,“是啊,我们都是贼。”
我们抓在手心里的东西,都是不择手段偷来的。
他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眼神不着痕迹地阴下来,冲我咧嘴笑了笑,但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张开獠牙扑上来吸干我身上的血。
他说,“和卫阙做了?”
我脸色惨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你昨天被人下药了?”
我无语伦次。只能沉默。
见我这样不说话的态度,黎悯微微有些失去了耐心,将我的下巴抬起来,强迫我对着他,说道,“装哑巴是没有用的,祝贪,你要是乐意,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开口说话。”
心上重重一疼,我登时就笑出来了,之前眼角的泪还没干,挂在我脸上,像个小丑,我说,“是啊,你有什么做不到呢?黎悯,这世界上还有你不能割舍的吗?”
“有啊。”岂料黎悯轻轻松松就回答了,他坐在我床边,冷漠而又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却冷得惊人,他盯着我,“除了我和我的野心,别的我什么都能割舍。祝贪,你在我这儿的确是特殊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你可以用这份特殊来恃宠而骄。”
这是黎悯第一次如此坦白地剖开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来跟我说话,却依旧带着能伤人的力度,将我重重击伤。
我想,黎悯,我到底还是不如你心狠。
“是啊,我当然知道了。”我摸了一把脸,指腹触及到一片温热液体,我触电般收回手指,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我说,“你舍弃我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我们俩睡了大半年呢!”
黎悯眯着眼打量我,轻声道,“祝贪,你永远都学不乖。”
“我学不乖,是啊,从去年到现在,我吃了你多少个巴掌了?”我笑着掩着胸口,“你说过多少伤人的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对不起太多人,唯独没有欠你的。可是你却比任何人,伤我都要深。”
黎悯伸手抚摸着我的脸,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变态一般的深情,我们之间这段已经扭曲斑驳的感情啊,到底要如何终结呢?
黎悯喃喃着,声音不大,事实上,他从进来后声音就一直不大,只有我一个人在歇斯底里,在疯在魔,声音大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证明自己心底有多疼有多慌张罢了。
他说,“祝贪,不是你自己给我的这个机会吗?”
昨日重现一般,我觉得我又看到了那日泳池里的我和他。
他眼里出现了一种被压抑着随后渐渐变作一片疯狂的情绪,冰凉的指腹摸着我的脸庞,带起我一阵颤抖。他在我耳边喃喃着,如同魔鬼的低吟,用最暧昧的语气,将我打入深渊,“祝贪,你不是爱死了……这样被我践踏的感觉吗?”
“你不是,拼了命在配合我,在成全我操纵你吗?”
「什么爱啊恨啊欲望啊,这些台词无非就图个愉悦,
较真时说也贴切,就如同毁灭的咒文。」
瞳孔骤然紧缩间,我心脏深处漫上来剧烈的刺痛,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盯着黎悯的瞳孔。——盯住它,我便在他眼里看到了整个世界都在倾塌,都在破碎,都在分崩离析的,毁灭性的快感。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吻我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脱光了衣服贴上来的,我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身处地狱,却如同在飞向天堂。
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恶心,又龌龊,又恶毒,又无耻。
恶人和人渣之间的相互对峙,薄情寡义和悲观主义的彼此绑架,我懂得你有多少恶心和下三滥,就有多被你的恶心和下三滥吸引。
哪怕我们这辈子到后来表面上光鲜靓丽了结了一切,哪怕我们后来彼此另组家庭另延后代,偶然街上重逢那一刻,也还是想不管不顾跟着对方走,放下一切再来一场鲜血淋漓的欢爱,最后结束的时候彼此笑骂一句——
“你的恶心,一如当年。”
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曾经有段日子,一度觉得,自己需要被人救赎,需要光,需要空气和水。直到我堕入深渊尽头,我才发现,我只是这样想着而已,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更深处坠落。
「什么爱啊恨啊,这些话语脱口而出,又将如何。
较真其实很恐怖的,切实地活着才是真理。」
黎悯进入的时候很疼,我喘着气喊了一声,两眼无声放空,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己发泄着,我乐意承受他的怒意,被当做玩具一般耻辱的快感将我全身包裹,他抓着我的手按过头顶,下一秒我们对视。
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对方丑陋又美丽的表情。
「成年人要守得住秘密。」
「——秘密是,我爱你?」
「谁知道呢。」
******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转过头看到黎悯躺在我身边,他脸很白,垂着眼睛,碎发落下来,显得很安静。
一旦那双眼睛睁开,就会觉得具有压迫性——他太冷了,毫无人气。
我叹了口气,浑身酸痛地翻个身,这个动作就惊醒了黎悯,他过来搂住我,不说话,将我按在他怀里。
我说,“……你要在程千绾家里睡多久?”
黎悯沉默好久总算说话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我是她同学,再说了我被你赶出门,所以住在她家不算过分吧?”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去楼晏临家里睡?”
我笑了,“因为楼晏临的斯文败类和你一模一样,我怕我把持不住。”
黎悯没说话。
又是过了好久,他才幽幽地说,“祝贪,这世界上没人和我一样。”
我听见他低笑一声,“谁敢像我这样这么脏呢?”
我想,我也是的。
我们又睡了一觉,直到天黑,直到我们推门出去正好对上回家的程千绾,她穿着运动服尖叫一声,“卧槽!祝贪!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我口中那个性骚扰的脑残房东正站在我身边,一脸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气质,弓着腰给程千绾打了声招呼——打招呼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掀。
我余光注意到程千绾已经又冲过去捡起了门口角落的扫把,我大喊一声,“女侠住手!”
再说了要真打起来你这破扫把也顶不上屁用啊!
程千绾抓着扫把大喊,“祝贪!你别怕!你过来!我保护你!”
我护着黎悯,我说,“你别揍他!”
“你是不是被他的皮囊迷晕了?!”程千绾怒吼,“你是抖M变态啊!是非不分吗!快过来!别和那脑残站一块!”
我摸摸鼻子,“你下手轻点,我等下就过来。”
黎悯冷笑一声,“你跟她说我什么?”
我说,“我房东。”
“……”黎悯沉默一会笑得更开心了,“房东?”语气仿佛将这两个字含在舌尖辗转把玩,随后他眯眼笑看我,“祝贪,我真小看了你编故事的能力。”
我冲他笑,“黎少不是知道我满口都是谎话吗?”
所以你知道我哪一句话是可信的吗?
有时候,我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黎悯冷笑,上前抓着我的手臂,“告诉她,我是谁。”
我背上都是冷汗,看着程千绾疑心大起的眼神,我咬咬牙,再一次做了个惊人的决定——
“对不起绾绾,他……他是我前男友。”
前男友黎先生从酷炫狂拽吊炸天的表情变成了一脸懵逼,扭过脸来看我。
我挤眉弄眼对着程千绾笑,“前几天是我们闹变扭……”
“你怎么不早说?”
程千绾放下扫把,“你们之间吵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演电视剧似的……”
我说,“不大想让你知道我谈恋爱了……”
黎悯看我影后一般的演技,冷笑两声。
“……你这人真无聊……”程千绾上前来,干脆大方地和黎悯道了个歉,“抱歉啊帅哥,先前不知道你是我们家祝贪的前男友,不过现在你俩矛盾应该解决了吧?”
程千绾眼神瞄了瞄我脖子上的吻痕,意味深长。
我被她这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忙不叠加地点头,“好了好了。”
岂料黎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笑,冲我眯眼咧嘴,跟个阳光大男孩似的,“好了就搬回去吧。”
“……”黎悯这他妈是个奥斯卡影帝啊!变脸能力比起她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啊!
程千绾不知道帮什么忙,就冲进我房间帮我打理行李,最后将我的行李箱往门外一丢,直接丢给我,“我帮你打包好了,你可以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