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男人,是陆劭南,他是垂着眼睫的,金色的眸子里,有些晦暗有些孤独……
一天,两天,三天……
没有音信,没有动静,林家宜想,他是说真的了,四天,五天,六天,一周,整整两周之后,在华灯初上的一个傍晚,陆劭南终于来电了,林家宜当时正在网上和贝拉聊天,她几乎是立刻之间就把网络信号切断了,毫不犹豫的接通了电话,陆劭南的声音很干涉,就好像行走在沙漠里遭遇水荒的旅人,“家宜……”
“嗯。”
“最近如何?”
“还好。”她简单的说了两个字,声音很平淡,没有凹凸,“我脚腕上的足环,你什么时候取下来?钥匙在你那里……”
“别想!”
“既然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了,为什么不把你的东西收回?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说着说着,就要落泪了,而他接下来的一句,“宝贝,我想你了……”
她的泪水,嘀嗒嘀嗒的落下,砸在了桌面上,“……你说你不敢再奢望了。”
“就算是一文不值的垃圾,总有人会捡起来,供为上帝,如果这个人是你,那我让我从做一堆垃圾开始吧。”
“你还会对我更失望的。”这是一定的!痛一次之后,还要再痛第二次,真是很悲哀!可是,她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陆劭南的话一句句的敲打着她的心脏,“失望后的心会痛,而失去你之后,我连心痛都不会了,行尸走肉的日子,我生不如死!家宜,你说,我是要痛呢,还是要麻木呢?”
她无声的流着眼泪,“我不管,我也不想管你,你爱怎样便怎样了。”
他轻轻一笑,“那我来找你,可以吗?”
“现在不行!”
“为什么?现在很忙吗?在干什么?”
“一会儿要吃晚餐,你不会想跟我妈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吧?”
提到夏楚,他便不说话了,也没有再要求过来,林家宜继续说,“我对大嫂的刻薄,还会继续,而你,能够保证会一笑了之吗?”
“家宜,刻薄不适合你。”
“我不得不!而且,我发现,我现在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开心,真的很有成就感,人就是这样慢慢变坏的吧?大嫂以前也很好,她也是越来越犀利和冷血了……”
“你不会变,我相信。”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如果你一定要颠覆你在我心目中那个清纯美好的形象,成为一只总想用尖牙利齿示威的小豹子,那我想……我也照样会喜欢的,毕竟,这都是你……”
他的容忍,让林家宜笑了,“如果我是小豹子,那你不怕被我伤了?”
“不怕!我还就怕你不伤我,因为,我总是在冲动的时候让你受伤……”他坏笑着,林家宜又想起了那天他冲动时候爆发的难以抵抗的兽性,她真的是被吓住了,她沉默不语,而他,突然冒出了一句,“家宜,我们结婚吧!”
“结婚?”
“嗯,领了结婚证,你就是我的了,再也跑不了了,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追你。”他说得非常苦恼的样子,林家宜却不答应了,“才不要!我就要你提心吊胆!就要你天天追我!”
“婚后我照样可以追你啊。”
“那不一样,我要这样一直吊着你!”
“恶女!”他气得想拍桌子,林家宜笑到肚子痛,她想,自己是真的学坏了,会骂人不说,还会整人了,“劭南,我们还没有好好的谈恋爱,我可不要带着这样的遗憾嫁给你,况且,有歌里曾经说过,有一红一白,娶了红的,红的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白的变成了心口的白玫瑰;娶了白的,白的变成了嘴角的白饭粒,红的变成了心口的一颗痣。我们爱上一个人,是因为他弥补了我们心中最空缺的部分,我们疯狂的还念过去,怀念那个纯真的做自己,那个单纯的自己,逃避现实,然而,他永远不属于我们,于是,他愈发的完美无瑕,于是,我们便成了俗不可耐的犯人,他们,都成了超越我们的天使。”
“傻瓜,还真是多愁善感啊,首先,我要说,所谓的一红一白,不适合我,我心里,只有你这朵花,怎么来做比较?还有,我们彼此爱着对方,又何来天使和犯人之说?如果硬要说,我是你的天使,那么,你又怎知道,你不是我的天使?”
“所以说,你瞧,我还是一个爱情白痴呢,你要给我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然后,等我满意了,就自然会嫁给你了,然后,我们两人一起,去过柯达广告里面的生活,多好!对了,你要想一套别出新意的求婚台词,说给我听,说给全世界听!然后,我再考虑一下……”
“然后还要考虑?”
“对啊,结婚不是儿戏!”她理所当然的说道,陆劭南也低低的笑出了声,“好吧,一切都听你的。”
雷电交加的雨夜,夏楚病危。
林家宜和张未泉守护在急救室门口,直到凌晨三点钟,他们才被通知她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还未来得及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医生的一句话让他们心情越发沉甸甸的,夏楚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接下来的日子,随时都有归天的可能,林家宜悲痛欲绝,她陪在床前,直到夏楚醒来,林家宜连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倒了一杯温水过去,“妈,醒了。”
夏楚的表情像是在做梦,犹然徘徊在梦境中,声音也是缥缈不真实,又带着浓浓的回忆和缅怀感慨的味道,“家宜啊,你在妈妈这里啊,真好,真好,唉,妈妈刚才啊做梦了,又做梦了,又梦到了思淼,她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十几年了,一点儿都没变,而我呢,你再看看我,都老了啊,岁月不饶人啊,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她没变我却变了呢?”
她的话,林家宜听得一知半解。
喂了她一点水,看她还沉浸其中,林家宜便低喃,“思淼啊……”陆劭南的母亲……
夏楚接了下来,“是啊,思淼啊思淼……一眨眼间,她已经离开十多年了,我们曾经是生死与共的一对好姐妹,我们在江南大院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家宜就是在那里出生的,生你的时候,脐带在腹中绕住了你的脖子,还是劭南用那只小手把你解救出来的,他是第一个抱你的人,呵呵,那个时候啊,想起来真是让人感动……我当时也是很喜欢他的,可是,后来,我开始变了,我嫉妒他的母亲陆思淼,嫉妒她的美貌,嫉妒她的温柔,嫉妒她能够得到男人们对她的爱,那种爱,让人嫉妒得发狂,我不能理解,她凭什么能够得到林皓哲的爱,那个时候的林皓哲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夫人和岳丈,他只是倚仗别人的底层人物,还不像以后那样发达,他不能给她名分,不能给她正大光明的爱情,不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陆劭南只能随母姓,可是,陆思淼她却还是一心一意的爱着林皓哲,为什么?为什么?”
她几乎要捶胸顿足了,林家宜想要让她平静下来,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听下去……
“开始的时候,我无法理解,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矢志不渝的爱着他,那是因为……林皓哲眼里只有她的存在,他不能给她别的,但是,他却把他全部的爱给了她,爱情呵爱情,这东西真容易引发旁观者的垂涎,是她太傻太愚蠢了,她不求上进却还能得到爱情,我不甘心,我那么努力,我用尽浑身的解数去勾引他,而他呢,唉,对我不闻不问,我不得不用手段来设计他,把他灌醉给他用药,让他上了我的床……但是,他对我依然那么冷淡,我生下了你,他从来没有提过要给我什么,他和思淼之间的感情依然那样好,我好恨,所以,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我找人凌辱了她,一天一夜,直到她死去,她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断了,也没有叫一句,陆劭南,他同样睁大着眼睛,不发一语的看着她美丽的母亲被人凌辱至死,他本该在那个时候死去的,可是,林皓哲却赶来了,他救了他的儿子……”
林家宜已经毛骨悚然了,她真想一巴掌把眼前这个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发狂的女人给打醒,可是,她的奄奄一息又让林家宜心软了,“爸爸不知道是你做的?”
爸爸是如此聪明的一个男人,他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察觉的!她不相信!夏楚在枕头上摆了摆头,“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我!他沉浸在失去思淼的苦痛里不思进取,事业上,很多事情都是交给林正龙去做,而他自己呢,几乎把他所有的空余时间交给了回忆……”
“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对待陆思淼?”
“她不得不死,因为,我想坐在林太太的位置上,而她呢,总是试图劝说我不要给林皓哲找麻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知道我太多的秘密。”她咬牙,阴风阵阵。
林家宜冷冷的嗤笑,“秘密?你的秘密只怕早已不再是秘密了,也许,爸爸他很早之前就知道是你害了他的爱人,只因为你是他女儿的妈妈,而且,所爱之人已死,他没有心力再去寻求什么报复,他太伤心了,他不像斗志盎然的劭南,劭南他是太恨了,他是被恨意支撑着,才走到了现在,而爸爸呢,人未老心先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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