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两个不眠不休的日夜之后,北冥终于从特护病房出来了,唐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倒下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直到被窃窃私语的声音吵醒,这才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病床前似乎围了两三个人,躺在沙发上的她只能看到那条缠着绷带的腿似乎略有晃动,她一个激动,掀开毛毯就要下去,却不想腿一软,极其狼狈的摔了,一条腿和整个上半身都着地了,一条腿却还挂在上面,手掌被有些粗粗的毛毯硌得生疼。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一连串的动静惊动了那几个人,齐齐回头看过来,大家都笑了,就连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的南宫北冥也忍不住翘起了唇角,看她看过来,他又没好气的敛了笑意,把头侧到一边去。
唐暖脸红啊委屈啊心伤啊,一股脑的全部涌来,索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直到被一旁的护士搀起来,她这才别扭的坐下,随手端了桌边的水杯,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人陆续退出去,病房里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
静得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他的,比起以前的中气十足,要虚弱得多,这个认知,让唐暖心里涌过苦涩的感觉,他才二十多岁,从她认识他至今,受伤的次数已经让她数不清了,这次,是她亲眼目睹的,严重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那条腿,医生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他做了一个保守的估计,如果他积极的配合治疗,如果他有运气和足够的毅力,那恢复的可能就是百分之十,而且即使是恢复了,也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例如跛脚,一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唐暖就泪水涟涟,如此强壮的男人,如果没有赖以支撑的双腿,他肯定是无法忍受的吧?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全力来帮助他,给他精神的支持!
“过来!”
声音很小却依然不减以往的霸道。
她没有动。
“我饿了!”
她依然没有动。
“那算了。”
眼看他就要自己动手,唐暖赶紧走过去,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勺过去,眼睛只看他鼻梁以下的部位,“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眼睛肿肿的像青蛙,嘴巴扁扁的像癞蛤蟆,脸蛋红红的像猴屁股。”
她依然没有动,也不说一句话,连笑一下都没有,只是那一滴一滴的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手背上,落在那粥里,他终于收敛了戏谑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触了一下她的胳膊,弱弱的叫了一个字,“暖?”
“你别叫我。”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死吗?”
“你再这样说我就走了。”
“OK,我不说!”他双手高高举起,在嘴巴上做了一个缝合的动作,她噗嗤一笑,又敛下了睫,“这腿……”
“会好起来的!”
“万一……”
“那你当我一辈子的拐杖喽!”他似笑非笑,看似认真却又像是很随意的在说,唐暖心里一紧,猛然抬头,正对上他黑亮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有着浓浓的期待,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一个想法在心头乍然一现,随后便销声匿迹,她久久的不再言语,这让他的眼神慢慢蒙上了一层黯淡的光芒,“算了,当我没说。”
“北冥……”
“你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你有听到?”
“所以我才醒来了。”
唐暖怔怔的看着他,那些话,都是在最特殊的时期说出来的,她当时吓傻了,她被那血色冲昏了头脑,以为今生今世就此要错过他了,她还没有向他道歉,她还欠着他,他怎么可以先行离去?现在,他醒了,她也清醒了,那她冲动一时的承诺难道真的要兑现吗?唐暖哭笑不得,像他这样的人,真是不多见,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清晰的接收到外界的讯息,意志力强悍得简直无人能比,她该为他高兴,还是该为自己的左右为难而忧心呢?
想到阎申越,想到豆豆,想到他们一家人的约定,唐暖又犹豫了。
但是,北冥他,他一直都是懂她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释然一笑,舀了最后一勺粥送到他唇边,说了一个单音,“好。”
这样的回答,让南宫北冥有些预料不到,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真的?”
“是!”
她点头。
对方却有些糊涂了,一边嚼着口中的米粒,一边拧着眉头琢磨着,“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她笑着为他拭了嘴角,“在你康复之前,我会陪着你的!你康复之后,只要你想,我永远陪着你。”
他咧嘴笑了。
唐暖也笑了。
下午的时候,豆豆来了,是阎伊澈带着过来的。
见到南宫北冥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就要冲过来,眼看就要压到他身上,却在最后一刻止住了身形,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的给了他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怕不怕!”
当下,脑袋上挨了一记爆栗子,小家伙也不甘示弱,‘咔嚓’一口在他脸上啃了一口,那俏皮的神气,跟在学校的一板正经模样完全相反,这让唐暖不由得欣慰一笑,儿子跟南宫北冥的关系,从小到大,就一直没有变过,打打闹闹的,其实蛮好。
一番折腾之后,他才从床上翻身下来,撇了撇嘴,饶有兴趣的在对方包扎得跟木乃伊一样的腿上看了又看,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才啧啧有声的坐在床边,“爸爸,你还真够帅的,这么重的伤躺在这里还能帅得一塌糊涂,有朝一日,我也要去照相馆弄这样一个造型来试试,来来来,还是先拍张照留念吧!”
“别,等我摆好pose再拍。”
“嗯嗯,这个姿势不错。”
绕着他拍了几张,似乎感觉缺少了一些什么,又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他那里,来了一个两个人的自拍,然后,两个人一起聚着头研究他们的成果,唐暖一直都在旁边微笑着观看,不由得想起了以前,那个时候,北冥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可是现在,也只有和她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笑得那么爽朗那么天真那么纯洁……
从什么时候,这笑容,开始有了变化……
两个星期之后,南宫北冥出院了,为了方便做康复训练,唐暖陪他一起回了山上的别墅,看他犹如被圈养太久终于得到自由的疯孩子一样自己推着轮椅走在家门口那条马路上,她暗暗轻笑之余又想起了医生下达的判定书,他的腿,也许,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了,一想到他的余生要在轮椅上耗掉,她的心情就一片灰暗,想到那场赛车,想到她之前不好的预感,想到那到达终点的最后一刻蓝车冲撞红车的惊险一幕,她至今心里难以平静下来。
阎申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是像那些人说的他就是纯属故意报复吗?那么,既然事先做了计划,所以才让她过去观看,看她伤心看她疯狂看她离开,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这是他对她的另外一种考验吗?看她在这种时候选择他,还是走向负伤的南宫北冥?
如果真是这样,那很抱歉,她不会为了爱情泯灭了良心,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北冥受到苦痛的折磨受到伤病的终生困扰,是的,她注定做不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眼下这个孩子一样的男人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从此一蹶不振,他没有放弃治疗没有放弃康复训练,他积极的配合着她顺从的听取医生的安排,未来并不是不可改变的,所以,看他如此有信心,她虽然失落却也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日醒来,总是眼睛红红的,枕边却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那是她无意识时候落下的泪水。
两个人的餐桌,一人占据了一端。
悠扬的音乐让这沉寂的气氛更显胶着,她只是低头机械的往嘴里送着食物,而他,动作带着一贯的优雅,一边吃着一边侧头看属下递过来的报纸,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下对面的女人,俊美如常的脸上不带多余的表情,声音平静却清冷,“暖,饭菜不合口吗?”
“啊,很好吃呢。”恍如从梦中醒来,她不自然的笑了笑。
“那你就不要把‘不情不愿’四个字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
“……我没有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却没有给她笑脸看,挥挥手,“撤下吧。”
就这样,进行到一半的午餐被人打断,手里的餐具被人拿走,她呆愣的看着空空的桌面,有些尴尬有些沮丧,再看对面的男人,他最近几日的不爽他看得清清楚楚,一方面是因为康复训练没有收到他所期望的效果,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的闷闷不乐,她想下山,她想她贫瘠的公寓,想那些她想见到的人,可是,这些,都是她无法如愿以偿的愿望,虽然没有说出来却被对面的他看得很明白,即使这样,又如何?最后,也只是轻微的一叹,站起身来,坐在CD旁的沙发上,一手执书一手顺手端来水杯,悠悠然的耗着时光。
轮椅走在地毯上的声音,他人近在眼前,她被迫抬头与他对视,他说,“我要回去意大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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