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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南 (桃桃一轮)


  “这点最重要。”她说,“他没有。”
  “他是挺穷的。”柳浮声笑了,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但她笑得居然颇为幸福。
  欢芳摇摇头,“所以你喜欢他什么?”
  “我不知道,现在我一闭上眼睛,就想他。”柳浮声还真的闭上了眼睛,“原来我也以为,尽情尽兴就好,最后两两相忘,可最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洒脱,呃……主要是,他也不洒脱。”
  欢芳依旧瞧不上战乌,认为好友就是鬼迷心窍,或者,栽进了肉.欲里。她打开一盅燕窝,叫柳浮声起来,“吃点东西啊。”
  “求你帮我个事。”柳浮声一把捉住她的手。
  “说。”
  “你帮我买点好吃的给他。他去了火车站,没吃东西,肯定又一盒泡面解决。”
  欢芳撑着下巴,“我给他带十盒泡面怎么样?各种口味的。”
  “哎哟我求你了!他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半个橘子!”柳浮声殷切地说,话未说完,眼泪就浮在眼眶里打转,“他也真是的……才两个小时,来干嘛呢!”
  说罢,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你一醒来发现自己前门后门一共缝了六针都没那么伤心。”欢芳拿上包,扔下一句话走往外走。
  她开车去了火车站,比他坐公交车略微快些。站前人来人往,她一眼就看到他刚从车上下来,就被人围住,拉到一边挥拳就打。
  欢芳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关扬的车停在一个不显眼但是能看到揍人画面的地方。
  她站在原地,没有上去拉架的意思,为什么?怕手里提着的外卖洒了。
  他被五六个人围着拳打脚踢了一阵,踉跄地爬起来,站不稳,又跪在地上。欢芳点了根烟,远远看着。
  五分钟后,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急急往进站口走去。
  这时,欢芳才快步走过去拦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战乌真是我所有小说中最可怜的男主了……(捂脸哭ing~)
  我对他下手挺狠的


第15章
  “浮声给你的。”她把外卖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听到他说“谢谢”,停住了,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有血,擦一擦吧。”
  “不要告诉她。”战乌鼻下都是血,脸也青肿一片。
  欢芳抿唇沉默着,而后深吸一口气说:“以后你别缠着她了,她哪能跟你一起呢?你是想来城市,还是想把她带到你们村?你真喜欢她吗?喜欢她就该知道你不适合她,她能找到更好的,过更好的生活。”
  战乌静静地听她说完,脸上阴晴不定。
  欢芳冷漠地望着他,虽然他个子比她高出许多,可她觉得自己是在俯视他。“图什么呢?坐这种车两天一个来回,看她两个小时,把她感动坏了。”
  “我只请了两天假。”战乌答。
  她笑了,发出“哈”的一声,很轻蔑,“你听着,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也不希望我的朋友陷入你处在的那个深渊里头去,我不想看着她好好的人生路因为遇见你,彻底走偏。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差不多得了……”
  欢芳掏出钱包,把里头所有的现金掏出来,应该也有二十几张,往他跟前一伸,“回去吧,别再来了。”
  “这是谁买的?”战乌没有接,提着外卖袋问,“你,还是她?”
  欢芳皱皱眉,有些盛气凌人了,“我替她买的,怎么了?”
  战乌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百,连同纸巾一起,塞回她手里,转身走进车站。
  欢芳右手握着厚厚一沓钞票,左手心里放着一包纸巾和一张折成三折的大钞,眼中又是惊慨又是尴尬。
  “有病!”她跺跺脚,“他们怎么没把你打死!”
  ——————
  ★2017年5月13日
  小周接到墨格镇派出所同事打来的电话,说战乌失踪之前,嫩庄几个村民曾看见他半夜带着锄头和铲子上了坟山,他们根据这条线索,在坟山一处没有立碑的新坟里挖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新坟周边的脚印经过比对,跟战乌平常穿的一双鞋子对上了。
  小周和小李听到这个消息,头发根根立起,焦急地等待着验尸和身份确认结果。完整的验尸报告还没有出来,但那边的同事先透露了一些——尸体并非女性。
  小周松口气,但又疑惑起来。
  尸检结果出来,男子系被毒蛇咬伤而死。物检方面,男子背包里竟然藏有弹匣。身份确认结果一出来,震惊了所有人——死者居然是被多省公安联合缉捕的持枪杀人犯黄阿生,这人有过黑社会前科,两次蹲大狱都没改造好,出来后干脆利用原来积攒下的枪支贩卖资源,干起职业杀手。
  战乌居然与黄阿生有交集?!
  警方对黄阿生最近的账户信息做了调查,发现他死前最后一笔10万块的收入来自于关扬。据知情者透露,黄阿生接单的定金就是10万块,事成之后,后续40万再汇过去。小周觉得这事不简单,隐隐开始担心起柳浮声,同时,也对战乌此人越来越好奇。
  ——————
  ★2016年2月7日
  除夕。
  战乌眼前只有一个沸腾的小锅,几个破了口的瓷盘里堆着一些刚拔回来的蔬菜和晒干的菌子,一盘蒸好的腊肉油光发亮,是桌上唯一的荤菜。
  没有阿母做的泡菜,也没有阿母。
  战乌照例放了一副碗筷在对面,冷冷清清地坐着,想起去年的最后一天,他阿母走时的场景。
  那天,他坐在县医院抢救室外头,手里捏着家中全部的现金和一张泛黄的银行卡。扑面的消毒水味和瓷砖地板的凉气一阵阵扑腾着朝他袭来,他却只能呆滞而无力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医生护士走进走出,脚步匆忙,许是见惯生死悲欢,神色不见一丝慌乱。
  凌晨阿母发病,从镇卫生院到县医院,距离现在十七个小时了,没人告诉他,阿母这回怎么了,只是下了两份病危通知书。
  一个护士经人指引,朝他走来,他以为又是通知书,下意识站起来,那个护士却说:“病人家属是吗?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战乌踉跄一下,狂奔着进去,见阿母直挺挺躺着,嘴里喃喃的,已听不清楚要说什么。他刚刚攥起她的手,就见她半闭着眼睛,呼出来最后一口气,走了。
  那一刻战乌觉得,自己整个生命,被抽走一半。
  “当!当!……”新年的钟声沉闷地敲响,新年一年,他变成孑然一身的一个人了。
  料理完阿母的后事,他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阿母床下许多五颜六色的小东西,扫出来一看,都是她该吃的各种药片。从数量上看,她应该连续一个月多没有吃过药了,本来就靠药罐子吊着命的人,这种行为不就是在自我了断?
  战乌心里很难过,他忽然想起自己向阿母坦言爱上一个女人,母亲叫他不要照顾自己了,去当人家的上门女婿。他又想起自己鼻青脸肿地从S市回来,阿母颤颤巍巍找药膏的样子。
  如今,他一个人坐在除夕的夜里,只能遥遥听见别户人家合家团圆的声音。
  从S市回来后,他根本没有按柳浮声说的那样,经常联系她、给她发照片,而是又一次选择了疏远。他去找她的那两天,对他来说就像最后的狂欢,他真实地看到了差距。他在公车上听乘客抱怨S市令人咂舌的房价,听几个年轻人说着他听都没听过的新名词,连那些围着他揍的混混,身上都散发着男士香水的气息。
  现场有人报警,也有警察朝自己来了,但他要赶车,怕第二天迟到,连讨个公道的时间都不能有。
  他自己无法体面,也给不了任何人体面。
  柳浮声的朋友刺他的那些话,他全部听进去了,其实心里无比赞同,也相信柳浮声会有更好的生活,无论他参与不参与。
  前几天柳浮声给他发短信,是一张离婚证的图片。
  他知道她要过更好的生活了,狠心删了她的号码和其他联系方式,又索性,把自己的号码也换了,旧的卡扔进了墨格河。
  她总有一天会忘记遥远偏僻的自己,尽管她夜夜出现在他卑微的梦里。
  生活太艰难了,就像群山与繁星,山再高你也摸不到天的一角。
  所以他今天一个人坐在这里,沦为一座没有鲜花的孤岛。
  一会儿发黄一会儿发红的电视机屏幕上播放无聊的晚会,歌不好听,人不好看,他没关,纯粹图个热闹。人失去希望,看什么都索然无味。夜越深,天越冷,他收拾收拾,灯刚关上,门被人拍得震天响。
  “……谁?”
  “战乌!开门!”
  战乌愣在原地,自足底而来的战栗一遍遍涌上脑门,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手已飞快将门拉开,门外那人,包着厚厚的羽绒服,仍瑟缩得像根麻杆。
  强劲的冷风扑面而来,战乌心里却像倒了一盆温水,周身火热。
  飞机晚点,滞留机场五小时,飞到了又找不到可以来墨格镇的车,她费多大劲,三倍的价格包了个车到村口,又一路问一路找过来。
  嫩庄6号,滚他娘的,她来了才知道,嫩庄没有门牌号。她像个债主,胡乱敲门问,战乌的家是哪一个、战乌住在哪里,嘴上礼貌地问,心里狂骂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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